他躲在暗处观察着齐五的一举一动,怪就怪在根本挑不出齐五的毛病来。
可乍一看,齐五浑身都是毛病。
“这就是一个人的城府吗?”黑市头子站在暗处,毫无头绪的说:“我倒要看看,一个人的城府,究竟能深到什么地步?”
黑市头子操纵着棋盘,在冰清玉洁的棋盘上面落了一子,似是围杀之意,可又给了此局一个突破口。
时候到了,该去会会来人了。
卫雍与齐明煊在货箱面前等了很久,既不见人动手,也不见人拱手奉上,就这么耗着,一直耗到深夜。
耗得齐明煊困意满满。
卫雍在黑暗中托起小皇帝凉而发烫的脸颊,温柔的说:“陛下若是困了,可小憩一会儿,万事都有微臣呢。”
齐明煊困得睁不开眼,脸颊在卫雍的大手上蹭了蹭,嘴硬道:“朕不困。”
黑市头子还没有落网,朕不能睡。
逃开小皇帝的目光,卫雍那张脸阴沉的如松花点江。
他的小皇帝困乏的很,若是黑市头子再不来,卫雍就要沉不住气了。
自己怎么样都行,切不可委屈了小皇帝。
就在此时,黑市头子出现在卫雍和齐明煊的视线里。
齐明煊从酥软的大手中惊醒,立刻挺直了腰身。
一代帝王之气如同凌厉蓬勃的剑气,在一笑之间,便贯穿了整个黑市,逼得黑市头子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民不与官斗是真的,更何况眼前一个皇帝,一个太师呢?
黑市头子当即跪了下来,亢奋的声音响彻整个黑市:“草民参见陛下,太师。”
皇帝和太师都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齐明煊瞥了一眼卫雍,倦怠之意溢上胸膛。
不想和他多说废话,齐明煊走到齐五身前,“你,不是说炸京城不如直接炸皇帝吗?朕就站在这里,看着你把这些见不得光的烂东西点燃了。”
要死一起死,谁都逃不掉。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疯了,只有离他不到几步的卫雍细润一笑,却满心担忧。
小皇帝,长大了。
但没必要这么冒险吧?
“陛下,当真要点吗?”齐五指着箱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齐明煊,甚至连遗言都想好了,他也不确定起来:“我们……会不会都死在这里?”
“或许,会吧!”齐明煊故意吓唬他。
谁让他刚才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
齐五哭笑不得。
那样的表情才最好笑。
可惜黑市头子的脸埋的很低,低到尘埃泥土中,也将面子砸的稀碎。
齐明煊一挥衣袖,霸气道:“点啊!”
“也罢,死就死。帝王护卫不畏死!”
齐五拿起火把,扔到箱子上,他像一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卫雍一见:“……”
不是说不畏死吗?
纹丝不动的齐明煊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见齐五嗖一下子跑没了影,他嘴角带着笑意:“跑的倒挺快。”
货箱被点燃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在颤抖,除却齐明煊。
他是一个帝王,临危不乱的帝王。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卫雍的心也随着帝王而动。
卫雍是真的担心帝王的安危,竟跑过来抱住了齐明煊。
甚至,将齐明煊压在了身下。
生死面前,齐明煊尚且无动于衷,可卫雍突然跑过来将他覆盖在身下之时,齐明煊的心,至此乱了方向。
太师明知道这是一场局,为何还偏偏要毫无顾忌的跑过来?
整个人被卫雍包裹在身下,齐明煊呼吸凝滞,心跳缓重,就好似重生了一样。
卫雍的呼吸极为沉重,重到千钧万担,都抗在他一人身上。
帝王的安危,家国的未来,都被卫雍紧紧的搂了起来。
明知货箱不会爆炸,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护起小皇帝,从始至终,这份心意未曾变过。
四周陷入了无声的沉寂,安静的片瓦不全。
风被困在了空中,就如同少年的心思,被困在了熟悉的怀里。
卫雍的胸膛很呆,齐明煊也很呆,大周的帝王在这一刻,成了重甲加身的雕塑。
乱云曲华,跌宕心煎。
当卫雍冲过来的那一刻,齐明煊脑子里一片空白,缓了许久,也只能说的出一句:
“太师,多谢。”
谢太师以身相护。
谢万事以朕为主。
谢黑市再无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