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多倾听,才能了解客户的需求。购买的目的有多种,有长住的,有度假的,有出租的,有投资的,我还见过准女婿糊弄丈母娘的。购买要求也是多种多样,要大面积的,要小面积的,要层高的,要层低的,要朝向好的,要南北通透的。太多了!如果我不听,自顾自地喋喋不休,怎么知道客户的要求?那个糊弄丈母娘的准女婿,要是我给他介绍个大house,他会给我好脸吗?客户问的,我一定要尽可能回答清楚。客户没有问的,我也要尽可能地从各方面观察分析他的需求是什么,而不能照着我的思路去引导客户。所谓察言观色,这个察言,就是倾听啊。我想诸位肯定各有高招。顾问,就是根据客户需要,这里重复一下,是根据客户需要,提供专业的意见,而不能替客户去选择去决定。顾问,不是不顾一切地去问,‘要不要?你要不要?你到底要不要?’如果我使劲地过分推销,客户心里会说,‘你家的闺女嫁不出去了?说的好听叫置业顾问,其实也就是个销售员嘛,钱袋子在我手里,你还想当我的家?’好,那后果就自己想吧。有很多时候,客户说的话比我还多,我比客户说的话还少,结果,顺利签约。”
刘美龄两手抱臂,时不时地点头。
“听出来了吧?当说到负面行为时,她从不假设‘有的人’和‘你’,都是假设‘我’,她说的都是‘如果我’、‘要是我’、‘假如我’。”刘美龄说。
“行啊,你很有领导才能啊。我都没有听出来。”徐大卫说。
“这小妞在这里猛刷存在感,讲上瘾了。All the world is a stage!董事长还等着合影呢。我去叫马千里安排场地。”
刘美龄走了。
徐大卫也无心听下去了,赵小茅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过来。
“我该怎么表白呢?什么时候表白呢?” 徐大卫犯愁了,嘟嘟囔囔地自语。
“……家庭分工,从原始时代一直到几十年前,一般来说,是男主外女主内。女性在家的活动多于男性。女性觉得,房子是她的家庭成员的身体和安全的庇护所,房子是她的家庭成员的心灵和情感的港湾。总之,房子是家庭生活美满的重要部分。我们女性对房子有天生的热爱,她十分在意拥有自己心仪的房子,也十分愿意装扮自己的房子。虽然近几十年家庭分工有所改变,但是这种对房子的认知的传承作为一种行为遗传并没有改变。因此,在买房子这件事上, 太太的话语权和决策权,权重值是高于先生的。别看太太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其实她是想用销售顾问的专业意见来解答自己的一些小小的疑惑,在说服自己,褒贬是买家嘛,成交的可能性很大,最后往往会……”
“……我要求自己,对客户的称呼要准确,不能叫五十岁以上的客户叫大哥大姐,见了女客户就叫美女。这不是……”
刘美龄回来了,叫徐大卫去合影场地。
“……成交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都说是双赢,其实是三赢、甚至是多赢。公司盈利,客户买到满意的房子,我们个人提高了收入,也满足了职业的成就感。
“最后,借用美国汽车营销大王乔﹒吉拉德的话与大家共勉。他说,所有人都应该相信,乔﹒吉拉德能做到的,你们也能做到,我不比你们好多少,我之所以做到,便是投入专注与热情。
“还要加上好运气。这最后一句是我说的。
“谢谢大家。我说了这么多,你们买我的房子吗?”
台下一片乱喊,有的喊“买”,有的喊“不买”,还有的喊“没钱买”。
“好吧,买也行,不买也罢,饭点儿到了,总还是要吃饭吧。中午庆功宴,大家会给公司省钱吗?”
“不会!”台下齐声喊过之后,一片大笑。
拍照的场地已经安排好了,人员也陆陆续续地就位,准备入座。
徐大卫埋头调整着相机和三角架。
“徐大卫,你准备好了吗?”刘美龄喊道。
赵小茅正要坐下,听到刘美龄的喊声,突然停下了,半站半坐僵直在那里,眼光直直地往徐大卫这边看过来。
当徐大卫从照相机后抬起头来时,赵小茅猛地一下子失神坐下了。
拍照很快结束。
“大卫,待会儿我们有庆功宴,一起来喝一杯吧。”刘美龄走到徐大卫身边,热情地邀请。
“谢谢刘经理,我就不参加了。刚才肖主编来电话,说让我明天继续陪你们活动,我和她原先安排明天的拍照计划改在今天下午。还要做一些准备,我就回去了。” 徐大卫低着头,一直都不敢抬头,收拾着器材。
“那好吧,明天见。八点钟在这里集合。”
赵小茅跟着大家走了几步,回过身来。
徐大卫刚好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相撞,吸引,交缠。
两人的目光里满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黄欣在喊,“小茅姐,快走啊。”
两人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分开。
赵小茅慢慢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定定地望了徐大卫一眼,这才怏怏地走了。
徐大卫失神地站在原地。
“来来来,各位功臣。”林敬宗端着一杯红酒走过来,招呼众人,“大家辛苦了,我要敬大家一杯酒。干杯,啊,都干了!”
“大家谢谢董事长,谢谢董事长。”马千里端着酒杯挤到前面,哈着腰,抢先说道。
林敬宗喝了一口酒,把赵小茅叫到一边,拿出一张卡给赵小茅。
“你的讲话很好,我让他们把录音整理成文字,供大家好好学习。”林敬宗掏出一张金色卡片递给赵小茅,“用这张卡可以乘电梯直接到我的办公室楼层,可以不经预约来见我。上面这个电话,任何时间都可以打给我。”
“谢谢董事长。”赵小茅收起卡。
“美龄啊,”林敬宗转过身子,大声说道,“这些都是公司的宝贵财富,你是他们的领导,可要替我好好地爱护他们、保护他们啊。”
刘美龄挽着林教宗的胳臂,歪着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副撒娇显摆的样子。
“喔,爹地。”
“好了,我就先走了。我在这里,你们放不开呀。吃好,喝好,玩好,呵呵。” 林敬宗挥挥手,走了。
“知道了,爹地。”刘美龄对着林敬宗的背影喊道,转过身就招呼众人喝酒,自己连着喝了几口红酒。
马千里端着酒,来到赵小茅面前。
“赵小茅,咱们可是华琼中学的校友啊。”看着赵小茅疑惑的样子,一心想套近乎的马千里说,“怎么,认不出来?我知道你是三年级时才从西北转学过来的。”
“我好像想起来了。”赵小茅仔细地打量着马千里,不确定地说,“你是那个上台领奖的学霸?马……,长高了很多,也壮了,真是变化太大了。好,真是太好了。”
“正是鄙人,马千里。”
“赵小茅,你是华琼中学的?我也是。”刘美龄说,“原来是校友。Old girl!”
“我也是,也是华琼中学的。”从后面钻出来一个姑娘,怯生生地说。
“你叫什么?我没有见过你。”刘美龄大大咧咧地说。
“刘经理,我叫罗娇,比你们低两届。”罗娇低声说,“以后还刘经理请多多关照。”
“好!你是第一个认我这个经理的。罗娇,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刘美龄带着几分酒意,使劲地拍了拍罗娇的肩膀。
没有防备的罗娇身子仄歪了一下,手里端着的酒撒了出来。
“校友们,你们聊着,我先撤了。”马千里瞄着林敬宗离开的方向,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追了过去。
“还有,刚才拍照的摄影师徐大卫也是我们的校友,我和他关系可好了,他还要教我摄影呢!”刘美龄得意地说。
“是是,他打篮球打得可好了,我见过!”罗娇马上随声附和。
“那他怎么没有来呢?”赵小茅不经意地问道。
“我叫他来,可是他还有其它的事情,要不今天就是校友聚会了。”刘美龄转头问赵小茅,“你们认识?”
“见过。”赵小茅不置可否地回答。
“走,罗娇,到那边去,那边有白酒,高级白酒。”刘美龄问罗娇,“你喝酒怎么样,爱喝白酒吗?海南人都爱喝白酒。在国外,买中国的名酒,比国内便宜,还没有假货。”
刘美龄和罗娇走了。
黄欣端着两大盘菜过来。
“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东张西望找什么呢,不去取菜?”黄欣说完,又问了一句,“怎么有点神不守舍?”
“没,没什么。”赵小茅掩饰着微妙的神情。
“今天庆功宴的自助餐标准不低。看,金枪鱼刺身和鱼籽酱寿司,你一定喜欢。我取的是咱俩的,你先坐下来吃,还想要什么,我去取。”
“走,咱俩一起去取。那边一群人,热闹,和大家一起吃。”
“来来来,金牌顾问,我们一起乐呵。”看见赵小茅和黄欣过来,一群人高兴地招呼。
“姐,你看孙达胜那吃样。”黄欣捂嘴笑着说。
“这自助餐的标准嘛,还行!”孙达胜狼吞虎咽地吃着,摇头晃脑地说。
“标准是不低,可是几顿饭就把我们打发了。往年都是出去旅游,那花的钱比这可是多得多了。”旁边的人说。
“这刘美龄——现在是刘经理了,到底是学精算师的,会算。”
“嘘——,说曹操,曹操到。她来了。”
刘美龄端着一杯白酒笑盈盈地走过来。
罗娇亦步亦趋,一手端着一杯酒。一手抱着一瓶酒,紧紧地跟在后面。
“来来来,你们都要干了啊。”刘美龄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
“干干干,干。”罗娇有样学样,也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又赶快给刘美龄手中的空酒杯倒上酒。
“大家尽兴啊,吃好喝好。明天上午,乘游艇出海,大家要穿最好的衣服。下午沙滩活动,不要忘记带上泳装。” 刘美龄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摄影师还要为我们拍照啊!”
刘美龄说完转身,一手高举着酒杯,一手高举着V字手势,摇晃着头,交叉着双腿,迈着飘忽的步子走了。
众人以复杂的眼光看着刘美龄离去。
“得瑟!”孙达胜说了一句。
“美国做派。嘻嘻。”罗娇说了一句,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听了刘美龄的话,赵小茅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拿起一瓶红酒。
“明天会更好。来呀,我们再干一杯,要不要?”赵小茅兴奋地倒酒。
“要!干杯!”
赵小茅一上班车,几个姑娘同时招呼她。
“小茅姐,来坐这里,这儿有空位。”
“来,坐这里,这儿也有位子。”
“赵小茅,坐这里吧。”
“公司放两天假,姐妹们准备怎么过?”赵小茅在黄欣身边坐下,然后问。
“逛街!好久没有逛街了。”
“先睡个自然醒再说。”
“会男朋友,再不见就不认识了。”
姑娘们一片七嘴八舌地说。
“赵小茅,你怎么安排?和男朋友约会吗?”一个姑娘忽然问。
“这个,这个,我没有男朋友。”赵小茅迟疑地说。
“姑娘们,大家都要留意,给赵小茅介绍男朋友!好不好?”
“好!”一片叫声。
黄欣暗中使劲地捏了一下赵小茅的手。
马千里最后一个上了班车,看见前面已经没有座位,后面几排座都空着,只有罗娇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后一排,于是径直走到最后面。
“马秘书,你怎么也坐班车,不和领导一起走?”罗娇问道,“坐不下么?”
“领导的车,我怎么能坐?”马千里坐下后,解下领带,又说了一句海南话,“还没那资格。”
“你穿西装打领带不热吗?”罗娇也用海南话关切地问。
“你以为我喜欢穿吗?我想穿的是我们海南人的标配,大裤衩,人字拖。可是不行啊,这身行头,就和餐厅的服务员、酒店的门童和富人家里的女仆一样,是伺候人的标志。”马千里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就是驴马笼头。”
“领导很看重你嘛,要不会让你来主持表彰大会?”
“今天工商和税务联合突击大检查,办公室有头有脸的人都去接待了,要不哪能轮到我来?”
“马秘书,听口音,咱可是老乡啊?我是五所的。”罗娇偏过头来问。
“怎么,你是五所的?哪村的?”马千里惊喜地问。
“短坡的。”
“我是平坡的。那就是校友加老乡了。”马千里扭过身子对着罗娇说,“你是哪一届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比你低两届。华琼中学那么多人,你怎么会见过我?”罗娇笑笑,接着说,“我倒是见过你呀。”
“你怎么会见过我?”
“你每个学期都在全校大会上领奖么。”罗娇的话语顿了一顿,“还是咱们地区的高考状元。”
“你也不错么,咱们农村孩子能考上华琼也是不容易呢。”
“校友加老乡,加个微信吧。来,你扫我。”加完了微信,罗娇悄声问,“两个难得的休息日,你怎么安排?准备去哪里潇洒?”
“我哪有条件潇洒?要回平坡去看我阿妈,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唉!”
“她没有和你住在一起?”
“唉,我家的那个她不让。”
“你结婚了?”
“是。她也是华琼的,叫麦玉珠。”
“哦,是那个零食不断的肥女,和我是一班。她可厉害了,连男生都怕她,难搞!”罗娇回忆着说,“想当年她可是你的迷妹,超级铁粉丝。”
“唉,她现在就是我的噩梦。”
“马秘书,你为什么老叹气?”
“这个,唉……”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掩盖了罗娇和马千里絮絮叨叨的低语。
天渐渐地黑了。
在班车轻微的颠簸中,兴奋了一天的人们个个昏昏欲睡。
黄欣的头靠着赵小茅的肩膀睡着了。
赵小茅笔直地坐着,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