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扎,注意点。”埃尔文提醒我,他明明在我前面,怎么知道我在走神,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在这样危险的墙外,也不忘观察队员的情况。
他能否察觉我的异心呢?
我戴上兜帽,说:“埃尔文,下雨了。这样看不到巨人的踪迹也不能和其它队的人联系,我们最好还是原地待命。”
“不,前进。”
我闭上了嘴。
他还是我伪装成士兵的上司,我作为间谍被培养的“绝对服从命令”,在他这里,依然管用。也不知道等军官下令让我杀了他,我到底能不能下手。
我沿路跑过了几个人血迹斑斑的尸体。一时有些恍惚。比起墙内看似安详的日常,这种场面我反而更熟悉点。
但当我意识到我竟然希望敌军阵营的士兵不要损失过重。我晃了晃脑袋。呆在这里的几年,让我的思想有些钝化了,如果战士们再不来,我想我真的会忘记了我来这时所带着的仇恨。
看来我在这待的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要以为,他们是我的同伴了。我想到了德里克和利威尔他们,一时竟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我回去以后,我就要跟德里克绝交。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至于利威尔他们……他们会回地下街的,然后我们就不会有瓜葛了。
10.
我又一次砍下巨人的后颈。那头巨人在倒下前的最后一刻,还不忘给嘴里含着的那个士兵致命一击。
我从巨人的尸体跳下来,扒开巨人恶臭的嘴,把那个士兵拖了出来。
我记得她,她是每晚都会去站岗只是希望大家能多休息一会的那个女孩,她是那个脸上时刻都挂着甜美的笑容的女孩。而现在,她棕色的发丝散乱不堪,浅蓝色的双眼空洞无神,她的腿断掉了,她的肠子流出了体外。
她死了。
我还记得,她有个很小的妹妹,还有很爱她的父母,她家里是开面包店的,她是为了她爱的人才加入了调查兵团。我还记得那个面包店老板娘温柔的眼眸,她会骄傲地谈起自己参军的女儿,会给兵团的人少算一点钱。这个女孩,会温柔地对人说话,会用她最柔和的双眸去注视着我,会羞涩而悲伤地谈起她那个已经死在墙外的爱人,一如她的爱人还活在她身旁一样。
她就像春天一样美好。
但她死了。
人死,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明白书里写的,死亡不是真正的结局,遗忘才是……对我来说,一个人死了,那就是结局了。无所谓灵魂的有无,记忆的虚实,那人的贡献……
人死了,那就是死了。
或许她本来可以选择其它的活法的,或许她本来应该是被鲜花鸟语围绕…
而不是,而不是像现在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血水里,双眼空洞无神。
我曾无数次见证过人死去的模样。
我也杀死过很多人。
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但他们却要受到惩罚。
而我,明明害死了那么多人,却依然在苟延残喘。
我突然感觉我好想吐。
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我收起了刀。
“没时间悲伤了,伊莱扎,现在走吧,”埃尔文说,“不要让他们的死亡成为毫无意义的事。”
意义吗,如果我此刻死在这异国他乡,我的死亡会是有意义的事吗?我的死亡是否又会被谁所铭记呢?
我摆了摆头,骑上马,跟着埃尔文那匹白色的骏马在雨中奔跑起来。
如果雨水能够像洗涤他们的鲜血一样,原谅我的罪过该多好。这样或许我就能安心地迎来我的终末了。
那时候的我这样期盼。但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亦或者是未来…
我的罪过是大雪也无法掩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