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指向故乡的星星

56。

不知道埃尔文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又申请到了一次出城墙的机会。

那这就算是今年第三次的大型调查了。以往王政府是绝对不会批准这么多次的。

调查兵都说王真政府太过懦弱无能了，但我能理解他们。壁外调查意味着靠近真相，而那位墙里的初代王，不想让人们知道真相。

他是个伪圣人。他以一己之私，以大义，带着所有族人赎罪。却只向马莱赎罪。

“伊莱扎队长，那个……苹果快被你捏爆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兵，一时有些恍惚，这才想起她是利威尔班里唯一的女成员，佩特拉。

我低头看了看那颗苹果，马上松劲，“啊，在想事，没注意。谢谢你提醒我，佩特拉。”

在我伤养好后，利威尔把我介绍给他们班里的成员。我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还以为是我队长的职位被撤了，划到他班里。直到我的队员艾米丽来找我，这个误会才解除了。而利威尔找我主要是为了让我和他在士兵面前偶尔切磋一下，让他们学习一下格斗。其实调查兵并不需要练习格斗，但他却执意要教导。

我对此不太满意，“为什么找我？你下手很重，难道你不知道吗？”

利威尔自然不会理会我的控诉，“你骨头不是很硬吗？不是命大吗？”

我这才恍然大悟，他是在嘲讽我脑抽了去参加玛利亚夺回战这件事。天知道过去多久了！我还以为他早忘了，死鱼眼，小心眼。

于是我只好被迫和他每周和他练习格斗，然后听他指出我的问题，再给他们班里的人讲解。

他讲的越来越好，连带着我的格斗术都跟着提升了不少。偶尔，我的队员还会发表类似于想让利威尔兵长当他们队长的发言，也不想想就他们的破体质要是到了利威尔手里，不出三天就被他折磨得不成样了。

我咬下苹果，“佩特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每天都会吃一颗苹果，我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苹果，其次是橘子。

“唉？”佩特拉突然慌张起来，“不，我没事，我只是……听韩吉队长说，兵长的生日就在壁外调查结束后不久，想问问伊莱扎队长，兵长喜欢什么东西？”

“啪嗒。”我手稍微一松，苹果就从我手里滑下去，掉到了地上。

佩特拉“欸”了一声，把手探到我眼前，晃了晃，“伊莱扎队长？”

看我没回过神，她慌张地说：“那个，是不是冒犯了？难道您那天说讨厌兵长是真的吗？真的对不起！我……”

第一天因为还没习惯，再加上利威尔没防水，所以我被他摁在地上摩擦，状况太惨，我就跟我的队员说利威尔兵长是个讨厌的人，她怎么知道我说了这句话的，难道是我班里有间谍？

“不，佩特拉。”我扶额，蹲下去把苹果捡起来，拍了拍灰，“只是我忘了他生日快到了。”

最近常常去打探消息，还要兼顾兵团的训练，忙的焦头烂额，以至于我连他生日都忘了，不过往年我也没记过，只有德里克会记着。

佩特拉听到后愣了一下，然后咬紧下唇憋笑，但是又没憋住，最后还是噗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心眼大，不像某些人，我不会计较：“如果是那家伙的话，送他茶具吧。但只要是有心的，他都会喜欢。别看他那样，其实还是很重情义的。”

利威尔正好缺套好茶具。虽然我会泡茶，但那是上辈子为了完成任务才去学的，实际上我并不喜欢喝茶，我比较喜欢喝咖啡，也可能是我习惯了喝咖啡。咖啡提神醒脑啊，味道还很醇香。

佩特拉说要好好感谢我，我告诉她不用，她仍然执意要送我什么。于是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条围巾。

我想起来利威尔送我的围巾……难道这是什么新型艾尔迪亚社交方式吗？

57。

转眼就到了出城墙的日子。

冬天的天是灰蒙蒙的一片，十二月份的帕拉迪岛已经铺上了一层雪，这个时候出城墙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偶遇一头睡在雪堆里的巨人，而且在这样寒冷的环境，大脑有时就像是被冻住一样，转不过来。

埃尔文在出墙前召开的会议上跟我们这些队长嘱咐，一定要小心判断行进路线。

这次我的班是跟着补给队伍，埃尔文没有把自己的队伍放在冲锋的位置上，而是中部，负责冲锋的是利威尔班，后卫主要是米可班。

我一开始就觉得埃尔文是个聪明的人，他安排的作战列队确实很巧妙，也难怪自从他上任后，调查兵团的死伤比例大幅度下降。

但这样也意味着，我必须把他列入猎杀榜单上，到时候马莱开战，他会成为最早一批被杀死的人。敌军的聪明人，还是早点死比较好吧。

“队长，”埃尔夫，新加入的队员架着马靠近，他提醒我：“埃尔文团长发信号了，我们要停下休整了。”

休整往往是以补给班为中心，慢慢靠拢，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就休整？”以往都是在黄昏时才修整的。

艾米丽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我就架着马去跟补给班说准备休整，然后带着我的队伍在附近清理巨人。跟着补给班在行进的时候一般都很安全，但是休整的时候就要在集合完毕前负责巡逻，清扫周围的巨人。

韩吉是最早来的，她这次在右翼，她说，“左翼好像遇上巨人了。”

我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伤兵多不多。”

“但愿不多，”她转而说起她觉得有趣的事，“今天碰到了一个冬眠的巨人，我凑近了它都没反应。”

我眉心挑了挑，摁了摁太阳穴，“想研究是好的，但你还是惜命点吧。”

韩吉当然是本着“可以献出一切”的精神去尽她所能地探索巨人。她也探索到了一点。

不过离真相还是差远了，我垂下眼帘，这个真相对于墙内的人来说太过残酷了，也太超出想象了。毕竟谁能想到那样的巨人竟然是他们的同胞，谁又能想到，危险的不是墙外的巨人，而是未知的人类。

我看见地平线那有一个马车正在赶来，是利威尔班在护送承载伤员的马车，连忙拿起医疗箱跑过去。

我们第一次休整的时候，死亡人数只有几个。

但是结束调查回到城墙里时，有二十多人死亡。我的队员死了一个。

56。

每次出城墙回来后，兵团内会有三种气氛。一种是失去了一切斗志，一种是怒骂那些该死的巨人，还有一种，是和我一样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次跟着出墙的有新兵，死去的二十几个人里以他们为主。剩下还活着的，也没好到哪去。

人看到死物都会恐惧，更何况是以凄厉惨状死去的同伴。他们大多都有了第一次壁外调查综合征，表现为控制不住的发抖，会因为一点反应就歇斯底里。甚至有新兵受不了选择退出。

看来这届士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能力出众的人。

“伊莱扎啊，”米可把餐盘放在我旁边，“每次回城墙就属你最冷静了。”

“是啊。”我附和，“死都死了，有什么呢？”

埃尔文说，“我还记得当时伊莱扎是那届新兵里唯一一个回来后还能正常吃饭说话训练的人。”

我把胡萝卜挑出来，“是啊，但我也是我们那届唯一一个现在还活着的。”

我说完这句话后，整个餐桌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过了会，一个士兵露出了一个难以言状的笑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伊莱扎你是怎么想的。”

我收起餐盘，对这句评价没有理会。

我接下来还要去处理很多文书工作，处理完后我还得去找战士们，算算日子他们也快分兵团。我得提前部署好，等他们加入兵团后，无论如何我们的计划都必须要有所进展了。

当间谍是世界上最麻烦的工作了。有时候真想甩手就不干了。

57。

每次从壁外调查回来，文书工作会堆上一堆。我们要处理死者后事，这些包括他们的遗书遗产处置问题，墓地选址，补偿金……一些无理的死者家属的还会来找麻烦，还有兵团的小队因为死伤的人要小幅度修改一些队伍的人员，还有伤者的后续治疗，兵团日后的作战计划，对王政府还有民众的调查报告，立体机动器维修，战后创伤的治疗及补偿……各类事务，非常麻烦，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开很多会，内部的商讨会议到不算什么，最麻烦的是王政召开的会议，要应付那些不饶人的嘴，自以为是的人，明里暗里的嘲讽……

但所有这一切，没有比统计资金和后期资金链安排麻烦！因为这份工作需要去拜访高官，找他们要钱，还要和完成其它工作的人沟通协商好，需要参加的会议也很多……

以往这份最难干的工作都默认是团长负责，但偏偏埃尔文这次突发奇想，“我们的处理工作能力差不多，要不就抽签决定吧。”

抽中负责资金的人，是我。你妈的。

我想到了我需要完成的事项，还有要去面见的人，头都大了一圈。而看到埃尔文若有若无的笑容，更是怒火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