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妮被他们砍碎了眼睛,只能靠着树干,他们三人立即跟着过去去削她的上臂肌肉,使她失去对手的控制力。这样她就护不住后颈了。
我回头看了眼艾伦,这段距离亚妮轻而易举就可以追上了。
刀伤的恢复对战士们来说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眼伤却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亚妮是一名足够优秀的战士,她会把所有恢复力都集中于最易观察的那一只眼……
我在飞过去的短短三秒内迅速思考着。
可他们三人不知道,在他们准备攻击亚妮后颈的那一刻,亚妮就会趁他们以为结局必胜而对它警惕性不高时,直接毫不犹豫吃掉那人,而它手臂上的伤口也会在一瞬间恢复好,它就会杀死剩下碍手碍脚的两人,直接去攻击艾伦!
果不其然,艾尔德被亚妮咬断了。
“艾尔德!”佩特拉叫喊的这一秒,亚妮迅速恢复肌肉上的伤口,迅速朝位置最低且最易攻击的佩特拉冲去……
要出手吗?
我该出手吗?
出手吧!就现在!
如果我和女巨人有交战痕迹,那埃尔文对我就会更信任点。而如果亚妮能够带走艾伦,脱离部队的我也需要一个证人来证明我尽全力去战斗了!
于是我扣动扳机,使立体机动达到高速运转且身体要很快被牵引过去,意味着全身的肌肉要完全顺应立体机动的运转,但同时强烈的冲击会给身体带来巨大负荷造成剧痛,高速运转情况下如果有哪一处操作不当就可能造成骨折、或者被摔倒地面或树桩上。
但我没有时间犹豫。在亚妮即将要踩死佩特拉的前一秒,我迅速发动一侧的锚钩,使身体擦近地面旋转了一个半圆,靠着发射器回收的牵引力迅速靠近佩特拉,我感受到巨人身上热烈的蒸汽扑面而来,只能咬牙将身体扭曲成最快通过的姿势。然而我手里还握着刀,只能直接伸出右手臂使劲给佩特拉的腰部一个推力把她摔到树上。
而我身后的来自女巨人着陆的冲击迅速使我撞上树干,我来不及降低冲击力造成的伤害,只是微微侧身然后一路滑下去,粗糙的树皮磨皮了我的皮肤,而那些断掉的树枝没有降低落地的缓冲力反而在我身上留下不算浅的伤口,我吃痛地呻吟着,跌倒在地面上。
超高速使用立体机动的后果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了,我感觉我身上可能不止一处骨折,加上落地还有之前的冲击,我想我大概内出血也比较严重。
如果不是在将军那里接受了人体改造,我要不了一会就会死。但我现在只有剧痛。
无法抵挡的眩晕袭来,我只来得及看见艾伦变身为巨人……
71。
森林使我想到了我奶奶。
我小时候是跟着奶奶住的。我爸爸妈妈在外面工作,外公外婆早死了。
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没有爷爷。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爷爷是谁,我奶奶是未婚先孕的,她直到死前都没有说爷爷是谁,或许她也不知道。
我和奶奶住在小山上,只有我们一户人,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早上天没亮,公鸡还没打鸣时我就要起床,然后下山去读书。到了傍晚,我就回来了。
山上很好,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但奶奶生病了,我们也找不到方法治疗她。
看着奶奶从走路喘气到走路都成问题只能倒在床上。我感到无力,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治疗她。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感觉,那并不好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条虫悄悄从我指甲缝里钻到我的身体,日日夜夜一点一滴啃食我,然后我被这种细碎的痛感所折磨,却什么也做不了,连死都不能,痛不欲生。
她说:“伊莱扎,时候到了。当初被我杀死的人来找我偿命了。”
我不明白。在四岁的我看来,奶奶只是个普通的农妇,怎么会杀人呢?
过不了多久,奶奶真的一点都不能动了。身体也开始腐烂,长蛆了,可她还在呼吸,只是很痛苦。
我问奶奶:“奶奶,我该怎么救你?”
“这是毒,救不了的。伊莱扎,趁你爸爸妈妈还没带走你前,跑吧,跑过三座山,你就自由了。”
我没跑,因为我还想救奶奶。奶奶也没赶我走了,她似乎向命运屈服了,闭口不提让我逃跑的事,只是平静地等待死神来收割她的灵魂。
我说:“奶奶,我要下山去找医生了,他会救你的。”
她说:“伊莱扎,你不要走。”
“可是,奶奶,你得看病啊,让我下山去找医生吧!”
“不要走,如果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但那时我年纪小,没把这事放心上,我只是焦急地说:“奶奶,我现在就下山去,把医生请上来,你在上面等我!”
我跑了出去,而奶奶在我身后叫着:“伊莱扎,回来!”
我没有听见,因为我已经跑进森林里去了。
人一旦跑到森林里去,就回不来了。
72。
我吃痛地捂住伤口。强行让自己从眩晕中走出来。
开什么玩笑?现在的情况我怎么可能安心昏过去呢?
佩特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而我因为太痛面目表情有些狰狞。
我问她:“你怎么样?”
“完全失去知觉了。”她说。
“痛感呢?”
“刚开始有,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我沉默了一会,说:“你要做好肌肉组织严重受损的准备,很抱歉,是我的问题,没有想到另一侧的锚钩会穿破你的大腿。”
我刚刚在发射另一侧锚钩时是直接穿破了她的大腿,我本意是让她暂时失去行动力,但现在看来,这个暂时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了。
“我们在这里等救援吧,我动不了。”我说着尝试从地面撑起,但是清脆的咔嚓声制止了我的行动。
好吧,可能是左边腿骨折,右脚扭伤,左臂骨折,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伤成这样我还能保持淡定,也只能感谢将军了,谢谢他改造我,真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
佩特拉看见了我腰腹被染红的衣服,撕下布块给我缠绕上止血。
我背靠着树喘气,感觉每呼吸一次就痛得不行。好像要把我撕裂开了。
“韩吉队长!这里!”我听见了佩特拉叫喊着。
一阵嗖嗖。韩吉在我们面前落地:“小伊莱扎!你这伤得也太重了。莫布里特,你带着小伊莱扎走……不对,你的伤口还能动吗?”
我挥挥手:“死不了。”但我气息已经很弱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连喘气都费劲。
“拜托你了……莫布里特。”
因为我们两个是伤员,只能乘坐伤员在的马车。我们抵达没过一会,利威尔和另外一个女士兵就带着艾伦,把他丢进了另一辆马车里。
作战失败了,毕竟是利威尔出手,这个结局我似乎不太意外。
至少亚妮没有被抓住,我们还可以等其它机会。
就在我胡思乱想,佩特拉帮我包扎的时候,一个悠远的声音响起了:
“伊莱扎……”
我警觉地回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但那里却没有人。
是谁?
73。
“伊莱扎……到我身边来……”
我抬头,望向远方,直觉告诉我是巨树之森那里有个声音在呼唤我。
“快点……到我身边来……”
“快来啊……”
我连忙爬起,“谁?”
佩特拉急忙按住我:“你干嘛呢。”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佩特拉……”我喘着气说,“你听见了吗……巨树之森那里……有什么人在说话。”
“伊莱扎,你快点坐下去。”佩特拉摁住我,“你身上的伤,不要折腾了。”
我低头看见军装呈现深色:“可我……”
“队长!”艾米丽架着马靠近伤兵乘坐的马车,“你还是留口气给自己活着吧,不要想着一死了之然后逃过团长的处罚啊,谁叫你擅自违抗命令的!”
“真的有声音,它让我过去……”我对佩特拉说。
“天哪……该不会是神吧。”我一旁的缺了个手臂的家伙说,“你的伤口有多深。竟然深到看见神了,没救了,祝你一路走好。”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们说话。
佩特拉专心致志地替我止血,她说:“伤口只能简单处理了,似乎伊莱扎队长你以前受的伤还裂开了,看来你得休息一段时间。”
“我总是这样……不用管的。”
“伊莱扎队长似乎在受伤时话会变多呢,是因为太痛了失去理智了吗?”
“不是……你真的没有听见那边的声音吗?”
“再说话的话,伤口会更裂的更大哦。”
利威尔架着马从旁边经过,面色似乎不是很好,大概是死的人太多了,他看了眼我,有些惊讶,过了一会他就说:“不要想着让伤口加重,然后可以请更长时间的病假。”
谁想啊……但我没去说话了,因为头很昏。
我陷入了深眠,可能并不是深眠,是和之前一样的浅眠,只是我伤口太痛,痛到我失去意识了。
梦里,我似乎看见了爸爸,妈妈,奶奶,他们站在一起望着我,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然后我看柯洛琳,她变成了一只海鸥,从我手里飞向天涯。
“柯洛琳……我要回家……”我在梦中这样呢喃着。
一双手抚上我的头,我在梦里似乎听到有人这么对我说:“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