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又或许是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苏凝颜(苏月溪)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以及……饥饿。身体像散了架一般,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的呻吟。眉心处,那被苏妲己强行灌入修为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如同一个尚未愈合的烙印。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原本藏身的宫殿角落,此刻已是一片焦黑,几根烧得只剩下半截的梁柱歪歪斜斜地支撑着残破的屋顶,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坍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熏火燎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姐姐……
苏凝颜(苏月溪)的心猛地一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那件原本华贵的丝绸小袄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灰烬和不知名的污渍。她的小手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
她还活着。
可是姐姐呢?
那个用最后力气将她护在身下,将毕生修为强行灌注给她的姐姐苏妲己呢?
苏凝颜(苏月溪)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爬出那片废墟。眼前的一切,让她那颗刚刚经历过生死劫难的幼小心灵再次如坠冰窟。
曾经金碧辉煌、歌舞升平的朝歌王宫,如今已然化作一片焦土。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宫殿的琉璃瓦碎裂一地,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凄凉的光。地面上,横七竖竖地躺着许多尸体,有身着华服的宫人,也有披着甲胄的士兵,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
乌鸦在残破的宫墙上盘旋悲鸣,秃鹫已经迫不及待地落下,贪婪地啄食着无人收殓的尸骸。
这里是地狱。
苏凝颜(苏月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像一只迷途的幼兽,茫然四顾,却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她想起了姐姐最后那温柔而决绝的眼神,以及那些冲进来的、面目狰狞的士兵。
姐姐……是不是已经……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苏月溪的现代意识让她明白,苏妲己的结局早已注定。但此刻,作为苏凝颜亲身经历这一切,那份失去至亲的痛苦,是如此的真切而锥心。
她跌跌撞撞地在废墟中寻找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呜咽。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或许只是想找到一丝姐姐还活着的希望,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一股微弱的、却异常纯粹的暖流在缓缓流动。这股暖流来自于她的丹田,正一点点修复着她因强行接受传功而受损的经脉,滋养着她虚弱不堪的身体。
这是……姐姐的力量?
苏凝颜(苏月溪)愣住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庞大而精纯,如同沉睡的巨龙一般盘踞在她的体内。但此刻,它却温顺得像一只小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治疗着她。
姐姐……是用这种方式,在继续守护着我吗?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她不想运用这股力量,甚至对它充满了恐惧和排斥。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有姐姐的疼爱,有温暖的家。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废墟中游荡,饥饿和寒冷如同跗骨之蛆般折磨着她。偶尔遇到几个同样幸存下来、却早已吓破了胆的宫人,他们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鬼魅一般,尖叫着逃开,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妖妃的妹妹”、“小妖孽”之类的话。
“妖妃的妹妹……”
苏凝颜(苏月溪)蜷缩在一个破败的假山洞里,将自己小小的身体埋进冰冷的石缝中,瑟瑟发抖。这些充满恶意的称呼,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割在她稚嫩的心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用那种恐惧又憎恶的眼神看着她。她做错了什么吗?
夜幕降临,冰冷的月光洒在残破的宫阙之上,更添了几分鬼气森森。野狗的嗥叫声和不知名怪鸟的啼哭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让小小的苏凝颜(苏月溪)更加恐惧。
她又冷又饿,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停地颤抖。体内那股属于苏妲己的力量虽然在缓慢修复她的身体,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冷与孤独。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丝食物的香气。
那是一股烤肉的香味,虽然很淡,却足以让饥肠辘辘的她精神一振。她循着香味,小心翼翼地爬出假山洞,像一只警惕的小狐狸,探头探脑地向着香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偏殿角落,她看到了一堆微弱的篝火。篝火旁,坐着两个穿着破旧道袍的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个须发皆白,面容枯槁,正闭目打坐,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贼眉鼠眼的,正拿着一根树枝,串着一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烤得焦黑的肉块,一边烤一边流口水。
苏凝颜(苏月溪)躲在暗处,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那年轻道士耳朵很尖,立刻警觉地抬起头,厉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苏凝颜(苏月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逃跑。但腹中的饥饿感却让她挪不动脚步。
“哼,鬼鬼祟祟的,难道是周军的探子?”年轻道士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作势就要扔过来。
“别……别动手!”苏凝颜(苏月溪)鼓起勇气,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怯意,“我……我不是坏人……我只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