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是与世隔绝的宁静截然不同的混乱与杀机。
苏凝颜(苏月溪)从那狭窄的石缝中钻出,小小的身体因为强行催动妖力而阵阵发虚,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让她不敢有丝毫停歇。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山谷内传来的、清河天君那夹杂着愤怒与绝望的呼喊,以及那些截教修士猖狂的笑声。
她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向着与山谷相反的方向跑去。林间的树影幢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能再回到那个名为“守护”实为“囚笼”的山谷,不能再成为任何人觊觎的“妖狐传承”。
她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火辣辣地疼,才在一处隐蔽的树洞里暂时停了下来。她蜷缩在黑暗的树洞中,浑身发抖,既有体力透支的疲惫,也有对未来的深深恐惧。
清河姐姐……不,清河天君……她也是截教的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被欺骗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幼小的心灵。那段在山谷中短暂的、带着一丝笨拙温暖的相处时光,此刻回想起来,都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和后怕。
苏月溪的灵魂在苏凝颜体内,感受着这份极致的背叛与绝望。她理解苏凝颜此刻的心情,也明白这份信任的崩塌,将对她未来的性格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果然啊洛听荷,你什么时候后都不会挽留别人。
然而,就在苏凝颜(苏月溪)以为自己暂时安全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在她逃离山谷后不久,清河天君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杀了那几名纠缠不休的截教“同门”。她身上本就有旧伤未愈,一番激战之下,伤势又加重了几分,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用冰冷彻骨的眼神扫过那些尸体,然后毫不犹豫地循着苏凝颜(苏月溪)逃离的方向追了下去。
她的速度极快,但她并没有立刻出现在苏凝颜(苏月溪)面前。她只是远远地、隐匿在暗处,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默默地守护着那个惊弓之鸟般的小小身影。
她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与痛苦。她没想到,自己一时的隐瞒,竟然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她看着苏凝颜(苏月溪)那副惊恐戒备、如同受惊幼兽般的模样,心中如同被万千钢针穿刺。
她原本以为,只要将凝颜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隔绝一切危险,就能让她安全无虞。她甚至天真地想过,时间久了,凝颜总会明白她的心意,总会接受她的保护,甚至……接受她的爱。
是的,爱。
从当年冀州城外破庙中的惊鸿一瞥,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女孩,就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孤寂偏执的内心。这份深埋心底的情愫,在截教覆灭、同门凋零的末世绝境中,愈发变得浓烈而偏执。她将苏凝颜视为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赎,也是唯一的执念。
她可以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凝颜接受她,依赖她,爱上她。她们可以永远生活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她们。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打破了。
清河天君的心态,在追逐与暗中守护的这段时间里,悄然发生着变化。她看到苏凝颜(苏月溪)是如何艰难地在野外生存,如何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瑟瑟发抖,如何因为饥饿而瘦弱不堪。她好几次都想现身,将她重新带回山谷,但一想到苏凝颜(苏月溪)那双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的眼神,她就生生忍住了。
她只能在暗中,悄悄地为她驱赶那些心怀不轨的精怪,为她留下一些烤熟的兽肉和干净的水源,在她生病发烧时,偷偷将丹药化在水中让她饮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年。
苏凝颜(苏月溪)从一个八九岁岁的稚童,渐渐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女(古代女子成年是十五岁)。多年的逃亡与独自求生,让她比同龄人更加早熟、警惕,也更加沉默寡言。她学会了如何在野外辨别食物,如何躲避危险,如何运用体内那份属于苏妲己的力量进行自保。
她的容貌也渐渐长开,虽然依旧穿着朴素甚至破旧的衣衫,却难掩那份源自九尾狐血脉的绝世姿容。眉眼间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清冷与疏离,但偶尔流露出的善良与纯真,却如同暗夜中的星辰,依旧能吸引一些心怀叵测的目光。
这些年,苏凝颜(苏月溪)并非没有遇到过试图接近她的人。有自称能给她安稳生活的富商,有想收她为徒的散修,甚至还有一些被她美貌所惑的浪荡子。但清河天君都在暗中一一解决掉了。她就像一个最忠诚也最偏执的守护神,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她的珍宝。
她看着苏凝颜(苏月溪)在她的“安排”下,一次次“化险为夷”,心中既有满足,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天下之大,她不可能永远这样滴水不漏地护着她。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截教余孽,甚至是其他觊觎妖狐传承的势力,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迟早会再次找上门来。
而苏凝颜(苏月溪)对她的误解与恐惧,也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里。
清河天君的内心,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与守护中,变得越来越偏执。她开始觉得,只有将苏凝颜(苏月溪)彻底与自己绑定在一起,用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拆散的方式,才能真正“永远”地保护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疯长的藤蔓,迅速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神。
转折点,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