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京都卫军这次带来的人里,唯一帮明镜府行刑过的人。
这死法实在荒谬,传出去后便再也无人愿意来明镜府帮忙砍人。甚而有不少士兵见到皇帝就一跪二哭,三说宁愿战死沙场不愿死得这么可笑,求皇帝免她入明镜府帮忙。
一开始皇帝都是直接大手一挥把人送沙场去,满足她的心愿。但奈何来求的人太多,皇帝也无法,最后还是叫丘执玉去重金寻找不怕死的人。
所以丘执玉其实毫不在意傅水伤为什么要来,有人来就够了。反正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况且此时求着要来的人,大概要不了几天就会求着要走。
彼时她看着傅水伤,亦是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
竟没有得绝症,更没有缺胳膊少腿,也不是头发花白半截入土的老人。
是个人,能举得动刀。实在完美。
丘执玉当场就点了头。略带愧疚地瞅了她好几眼,半个时辰后便让她去了明镜台。
牢里犯人太多了,再不杀一批,新来的都得住她家里去了。
不过即使是知道了内情,傅水伤也全然不信诅咒之类怪力乱神之事。反正五年过去了,她还好好的。想起当年,唯一勾起的情绪也只不过是第一次杀人时的兴奋与满足。
回味一番过后,她立时就去追问丘执玉因何而来。
“是又有需要行刑的犯人了吗?”
“那倒没有,”丘执玉摇头,“最近京都明面上还算太平。”
傅水伤简直失望至极,“那大人来找我做什么?这里又没有什么案子要查。”
“怎么没有?”丘执玉很是奇怪,“你隔壁出了人命,你完全不知道么?”
难怪一大早就那么吵,吵得她杀心大起。哭喊尖叫和窃窃私语到现在都还在,傅水伤支起耳朵,就听见一句:“我可怜的孩儿!你死得好惨呐!”
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忿忿。隔壁那男人老是莫名其妙地往她这边张望,她早就想把人给弄死了。既然都要死,老天怎么不安排给她杀,就这么悄悄没了,真是浪费。
但她很快又想到有人受害,那凶手被抓到了自然也是个死刑,到时候她还是有人可杀的。有丘执玉在,凶手应当不久就能落马。
于是她又开心起来,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丘大人你会亲自过来。那我们先去隔壁看一看吧!”
丘执玉被她拉着出门,在她身后小声道:“……到了人家家里可不要笑着进去。”
“嗯。”傅水伤敷衍地应了一声,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她看到隔壁门扉大开,一群人围着,有哭天抢地的,有路过看热闹的,还有慌慌张张要跑去报案的。
便喊了一声:“明镜府查案!都起开!”随后很自觉地为丘执玉开路,让她走到了最前。
新鲜的尸体就躺在门口,脑袋枕着门槛。他的脸皮被剥了下来,挂在耳朵上;两个眼球滚落在地,被踩爆了一只;身体上则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面貌早已无法辨认,只能从依旧穿在身上的衣物、还有脸皮上那熟悉的眉形,判断出这人大概是屋子的主人,吴小。
这死状教丘执玉在人群里踌躇了片刻,才敢走进去。连傅水伤都不住发出感慨,“当真死的好惨!”
还不如给她杀,她一向一刀毙命,比这凶手可要温柔得多。吴小要是能选,肯定也会选她。
丘执玉已经站在了死尸面前,眉心微蹙。她先是回过头去看傅水伤,不知怎么的竟以为她会害怕,叫她转过身去,才自己蹲下去查看。
傅水伤自然不会转身,她站在丘执玉身后,亦是用目光探查。
单看着还不够,很快她也蹲下身去,伸手想要触碰那露在衣物之外的白骨。
丘执玉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莫要乱动,等仵作来。”
傅水伤便收了手。她看着那不带一丝血肉的森森白骨,问道:“丘大人,你觉得他身上的肉哪里去了?”
不知凶手用了什么手法,能将它剔得这样干净,还又把衣服穿了回去。却又不见一丝血迹。
“被鬼怪吃了吧。”丘执玉抓着傅水伤不肯放手,“他这死相,像是恶鬼所为。”
要是鬼怪所为,还哪来的犯人让傅水伤去杀?
傅水伤立刻就急了,她根本不信世上有什么鬼怪,却不知为何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坚信不疑。连丘执玉这样的人,都能在查案时怀疑到不存在的鬼怪身上。
“大人,真相不明怎么能妄下结论?要是我们当他是被鬼怪所杀,实际却并不是,那不是要教真凶逍遥法外了?我们可没办法把恶鬼抓来行刑。总要将所有人为的可能都排除了,才能去想鬼怪之事。”
她一番义正辞严。好在丘执玉虽然信鬼神之说,却依旧是个合格的府司。听她说完,便点头道:“你说的是。我再去屋里面看看。”
她终于放开了傅水伤的手腕,便让傅水伤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她是想要进去看看的,但又怕门外围观的人破坏现场,想了下,还是先去驱赶闲杂人等。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热闹看过了便完,让她们离开也不难。人很快走光,只留下人群外一辆马车。
“喂!”傅水伤冲那马车喊了一句,“还请速速离去,不要影响明镜府查案!”
马车里的人没有应声。傅水伤便皱眉看了过去。
门开着,里面坐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那女人穿了身窄袖黑袍,外面套了件暗红色圆领无袖长衫。她跪坐在马车里,双手抓着一把带鞘的长剑,横放在膝盖之上。
往上去看她的面容,先看见她一双眉眼锋利如刀,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傅水伤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