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水伤第一次上朝,不知自己该站哪儿去。她倒想直接站最后面,最好能打个盹,可丘执玉拉着她,让她站在了身边。
这位置离龙椅实在太近,她想若没有池之澈在,她突然想杀皇帝了可绝对是轻而易举。
只希望危鸣晨今天老实一些,别破坏她的好心情。
她方想着,危鸣晨已走了进来。她坐在了龙椅上,傅水伤便极不情愿地准备跪下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可膝盖才刚弯下,丘执玉便拉住了她,小声问道:“你做什么?”
“跪下喊万岁啊。”傅水伤上一刻还算是开心,此时已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腰了。
“站着就好。”丘执玉更小声地说,“东扶很多年前就不必在朝堂上下跪了。”
“……那她以前为什么要我跪?”傅水伤不解了。连上朝也不必下跪的话,私下召见更不用才对。
“你看不出来吗?”丘执玉扫了她一眼,“她不喜欢你,故意的。”
“……”傅水伤无言以对。她看其她人也确实全都站着,至多不过弯腰低头,没有一个要跪一跪的意思,她便咬牙切齿地扶着腰间本该挂刀的位置,往上瞪了危鸣晨一眼。
危鸣晨并未注意到她。她正听着一个大臣说着东方梦尘海一带闹海怪的事,听完后又与其她人商议该如何处理。
朱向明便在此时说话了,“不过一些海怪,让镇国军带兵剿灭就是。”
龙泉殿中忽地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她。
倒并不是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不过前天丘执玉将第三营调入城中,又将赵得真关入雁翎府,此事早已传开。所有人都知朱向明与赵得真情谊不浅,更知今日上朝是要做些什么,虽心不在焉地说着什么海怪,实则都在等着正题。
“可朱将军这几年在西方幻尘海一带剿灭海怪,剿了整整两年,除了白白牺牲上万姐妹,似乎也没什么成效吧?”在丘执玉左侧站着的一个中年女人开口了。
丘执玉便小声对傅水伤解释,“这是雁翎府府司,祝泉。”
这人看起来与朱向明年纪相仿,但并不如朱向明那般高大。她和朱向明对视着,就叫人忍不住担心她要挨打,“朱将军执意要带镇国军送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如何没有成效?”朱向明瞥了她一眼,“幻尘海一带已不再有海怪了。”
“可伤亡也太大了。”祝泉又道,“灵晖郡王当年只带三百人诛杀海怪,犹能全身而退,甚至无一重伤。怎么朱将军做同样的事,就要死这么多人呢?”
朱向明似是不知如何解释,又像是全然不欲解释。她几乎是用鼻孔看着祝泉,忽然道:“家里死了几个爹让你嘴里阴气这么重?明话都不会说了?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
祝泉正要反击,丘执玉却又开口了。她正站在朱向明与祝泉之间,说的话也像是在帮忙和解,“祝大人身为雁翎府府司,总管军中诸事,常要看着镇国军胜败伤亡的战报,和镇国军早已心系一处,不过是关心罢了。”
“我就当她是在关心了,你呢?”朱向明又把她那不屑的眼神对准了丘执玉,“不过一个明镜府的府司,你这辈子见过几个兵?如何就将第三营从京都卫军调走了?”
她倒是很会恶人先告状,转头对着危鸣晨道:“陛下,前日丘执玉忽然带龙泉令将第三营调入城中,甚至还无故将赵将军关押。她说是奉了陛下旨意,难道真是吗?”
她好似是在威胁危鸣晨,要给她一个台阶下,想逼她说一句不知道,便把赵得真放了。
可危鸣晨本就为逼她动手,自然只是点头,“是朕的旨意。”
傅水伤刚想着这皇帝倒确实如池之澈所言,没有准备拉丘执玉踩着做台阶,却又很快听她说,“不过朱将军久不在京中,不知赵将军近日所为。”
“明镜府与雁翎府皆与朕说,赵将军不知何故,连日残杀第三营士兵共四百七十五人。第三营世代忠于东扶,难道朕不应该为他们秉正处理么?”
“朕与得真年少相识,并肩十余载,朕亦不愿走到这一步。可你不若先问一问祝大人和执玉,看看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就甩给丘执玉和祝泉了。
之前几次见这皇帝,可从来都没听她说过这么长的话,每次几个字便把丘执玉打发了。如今却这么长篇大论地给朱向明解释,一副生怕被记恨上的样子。
她有些怀疑这危鸣晨到底能不能赢了。她想要真是胜券在握,如何会这么小心翼翼。别的不说,她可是一想到自己随时能轻易杀死这皇帝,便生不出任何敬畏之心来。
还有……
……怎么就成四百七十五人了?前日不还是四百七十四么?!
傅水伤没忍住去问,丘执玉便答:“入城之后又查了一遍,的确是少了四百七十五人。不过有一人死不见尸,我派人去找了,她们昨日说大约是在京郊悬崖下,那底下很难进入,还要过几日才能有结果。”
她想除了有犯人入明镜府,傅水伤常常是什么也不大关心的,这次却将这么一个数字记得这么清楚,便不由得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傅水伤急忙地要扣赵得真头上,她道,“赵得真她怎能随地乱抛尸呢?我听说有人会到那崖下去采药,万一砸到人了可怎么办呢?赵得真可是好没良心!”
她已心虚得胡言乱语了。而丘执玉也回头看着她,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