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想过,但这年头鬼不吃人,人吃人。我们常送货去各地,这越靠近帝都的地方,赋税越高,饿死的、累死的,这几年下来都不知见过了多少,我们这些老百姓又能去何处安身?不如在这待着,好歹一家子还能活着。”
顾寻风垂下眼,他常年定居在庐州城,即使是出城也是在庐州城周遭,并不曾去过更远的地方,未曾想过现如今外面竟然如此水深火热。
他双手捧着碗,暖了暖冰凉发僵的手,“既如此,带我先去见见那位朱老爷,酬金之事,我还需同他商量。”
“哎,好嘞。”
朱老爷的宅子离这不远,大约三四十步便能瞧见一户与周遭屋子都不一般的豪华宅邸。
进了朱府的大门,顾寻风才觉得周围总算是不漏风了,他靠着火炉子坐着,驱散身上的寒意,那位朱老爷听到人禀报很快也走了过来。
等那位朱老爷到了面前,顾寻风抬眸看了一眼,不愧为一方地主,养的是膘肥体壮,满身的富贵相。
朱老爷同那壮汉刚见到他时一样,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着看着还皱起了眉头并不满意,“你当真是聚缘阁的半仙?”
听这语气显然是不信,顾寻风咳嗽了几声,笑了笑道:“您晚来得子,夫人早年不慎小产,之后身子不好一直未孕,直到您三十五岁时,遇一奇人得了枚灵药,才终于得了一位公子。而且,您夫人近来,心情定是相当之差……”
为什么这点都能看出来?也简单的很,就看这位朱老爷脑门上的淤青和脸上的抓痕,试问这一方地主,有权有势,谁敢蹬鼻子上脸的打他?再加上这位朱老爷的面相,一看就知其惧内,自然只能是他的夫人动的手。
面前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虽是个地主,但却极为惧内,妻子说一,他不敢说二,就连他老娘还在世的时候,他夫人一直未孕,他也说的是他自己身体有了问题无法再生养。
还记得那时把他老娘难受的抱着自己老爹的牌位哭了一日一夜,等他老娘缓过劲来,还罚他跪了一个月的祠堂,喝了好几个月的补药,不仅腿要跪瘸了,人都要喝没了!
眼见顾寻风还要说什么,朱老爷立刻出声打断道:“那个…柱子啊!顾半仙不是要一两金子吗?你速去找管家要来,快去!”
等那叫柱子的壮汉跑远了,朱老爷才柔和下态度,谄笑着对顾寻风道:“半仙果真是神人,求您务必要将那邪祟收了,只要能让我儿子平安归家,我…我再给您十两金子作酬谢!”
顾寻风笑了一声道:“朱老爷,您觉得,令郎被女鬼抓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您是说,您是说!”
朱老爷惊叫一声,像是头顶炸了个响雷,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好似下一秒就要闭过气去,他后退数步,一个踉跄差些倒在地上。
反观顾寻风,倒是一脸淡然,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喝茶,“朱老爷莫激动,在下也只是猜测。不过在下认为,这世上善人必有善报,朱老爷您是个善人,老天爷定不舍得让善人之后受苦。”
朱老爷这时才像是又活过来,他是个生意人,虽只在这小县城里,但也是个人精,自然听得懂顾寻风话里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被吓得惨白的脸色才回暖了些,“半仙所言,我定铭记在心,只要我儿子能好好的,回头我给您建庙!立金身!”
顾寻风正喝着茶,被他一句“建庙!立金身!”吓到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咳……朱、朱老爷啊,我人尚在,这庙就不必建了,金身也不必立了。不如把银子省下来,给县里的大伙分分,算是去去晦气。”
“好!好!我定如先生所说,这一户人家给…给一两银子,您看如何?”
看朱老爷做一次散财童子肉疼不已的样子,顾寻风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朱老爷有这份心便很好,其余的,量力而行即可。”
朱老爷见顾寻风应当是满意了,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角的冷汗赔笑道:“自然,自然。”
这朱老爷对他信任的很,也没有立个什么字据,直接给了他一两金子。
酬金到手,顾寻风也该办正事了,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就是这寒冬腊月里替人消灾,也着实受罪。
顾寻风掐算好时辰从朱府出来,此时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但风雪还未停歇,他走在雪地里,吹着瑟瑟寒风,打着哆嗦的同时还不停的咳嗽。
不知走了多久,顾寻风只觉得骨头都要被冻僵了,每走一步骨头里都像有冰渣一样,刺的浑身从内到外的痛,比在连绵阴雨天时还要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