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上的雪,李鹤把没有死成的遗憾一扫而空,往街上走去。
没有死成,但是活着也行。
蚂蚁越来越密集。
他神游着,躲避这骇人的疼痛。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死到临头还在装人类试图逃跑的章鱼海怪。
哼,至于吗,死了就死了呗。
不满地哼了哼,李鹤突然觉得这被误诊的章鱼海怪有一丝可怜。
“啊!!!那人全身都是血!患者跑出来了?”
蚂蚁把他咬痛了,李鹤一下子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海怪病管控中心那落满积雪的招牌,李鹤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他明明一辈子都不想在靠近这里的。
瞥了一眼立刻远离他的人群,李鹤按下大叔正在掏手机的手,露出了训练过千百次的微笑。
“不用麻烦你们叫人抓我了,我自己进去。”
管控中心那偌大的院子里全是白色的积雪,要不是楼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声,李鹤会有一种到了美好无人区的感觉。
搓着冻僵的手,他踢开厚重的铁门走了进去。
哼,都怪那只章鱼海怪让他走神走得太离谱了,无意识地神游到了这个鬼地方。不过,来了就来了吧,正好进来躲一躲外面那些讨厌的蚂蚁。
疯狂朝手哈着气,李鹤听到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我是人类!”
他差点咬到自己的手。
只见护士迎面推来的手术车上,章鱼海怪被手术固定绳五花大绑着,扭成了一个麻花。
“我是人类!”
砰!
旁边的詹姆斯一拳打到了章鱼海怪的脸上。
“乖乖做手术切除感染器官,我可不想余生被一只怪物缠着。”
海怪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上,李鹤觉得它似是被打晕了。
可短暂的停顿后,海怪的脖子青筋毕露,颤抖着重新昂起了头,把血吐到了詹姆斯脸上,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医护人员和詹姆斯。
“不!要!”
不要?
妈妈也曾在这里抱着他对着那群白色的蚂蚁这样嘶吼着。
看着挣扎的海怪,震得耳朵疼的心跳声驱散了蚂蚁,李鹤迈开步伐,朝海怪伸出了手。
这有意思的生物,还是让它多活一会儿吧。
他的手本来朝手术带抓去,可是粘在手上的寒气让他下意识地掐住了海怪的脖子。
紧绷的手上落上了一滴滴温热的液体。
抬起头,只见海怪昂着头,涨红了脸,蓝色的眼睛里汹涌地翻滚着泪水。
“真是的——你们一个个的真讨厌!!!”
海怪颤抖的嘶吼声中,李鹤感到腹部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
耳边传来了玻璃的破碎声,背贴着破碎的贩卖机拉门慢慢滑下。
人们的惊呼声在小小的走廊里炸开了,他抹干净了糊在眼上的血,看着挣脱了手术绳的海怪撞开众人朝他奔来。
领子被海怪提了起来,海怪拿起一块碎玻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和他的脖子间,泪噼里啪啦下暴雨般朝他砸来。
“够了!你不是想杀我吗!现在杀了我呀!”
脖子一痛,他摸了摸,手上立刻出现了一抹扎眼的红。
那海怪哭得更凶了,感觉不到痛似的用自己的脖子抵着玻璃片,离他更近了。
每次被他追杀到精神崩溃自杀的猎物不计其数。
不过嘛,崩溃到和他同归于尽的猎物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还以为你想活下去呢。”
在海怪耳边呢喃着,李鹤用粘着血的手轻轻拍着海怪煞白的脸。
海怪没了声,只是轻轻抽泣着,李鹤趁机拍掉了它抵在脖子上玻璃碎片。
随着蓝色的眼睛渐渐聚焦,李鹤慢慢握紧了拳头。
蓝色的瞳孔倏地收缩,海怪重新拿起一片玻璃碎片朝他的心脏刺来,他先海怪一步出拳击中了海怪的头部。
扛起着海怪软绵绵的身体,李鹤踢开了大门,停了几秒后回过了头。
“詹姆斯,我还觉得你业务能力挺强呢,没想到你和那些庸医一样什么都没发现。”
“怪物,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把我的配对对象还给我。”
“然后看着你活活弄死它?”
“滚,你没资格说这场切除手术。”
“好勒,我滚啦。”
踢开门,扛着好不容易消停的海怪,跳到了大街上;李鹤目标明确地小跑着,北风都不怎么凛冽了。
头疼得好像要裂开了,它费劲地睁开了眼睛,只见那阴魂不散的活阎王转着还冒烟的枪俯视着他。
下意识地往后缩,它却发现自己被那可恶的人类死死绑在了椅子上。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尖叫的海怪,李鹤把配对对象的资料砸到了它的嘴上。
“难到我要傻傻地等着你再捅我一下吗?这是资料,你重新选一个吧。”
“那之前的人呢……你怎么毁掉的?”那海怪的目光停留到了他的枪上,音量瞬间高了起来,“你不会杀了相关的人吧!?”
捂住刺痛的耳朵,李鹤向外逃去。
“人类,你现在活在人类的法治社会里。”
海怪瞪大眼睛,忘记了尖叫,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看着在椅子上呆掉的海怪,李鹤又折返回来,割掉了捆绑海怪的绳子。
“听到没有,快点重新选一个。选完填完表之后出来找我,今晚暂且在我家住一晚吧。”
说毕,他扔掉刀子,撞开人群,快速逃出了蚂蚁越来越多的生育局。
没一会儿,海怪双眼发呆地出来了。
看着丢了魂魄似的海怪,他挥了挥手,海怪顺从地跟了过来。
海怪竟然顺从地跟了他一路。
偷偷瞄了一眼反常的海怪,李鹤撞开了那根本不用锁的破门。
把整个身体砸到了床上,他闭着眼睛道:“你随意,我先睡了。我只有一张床,左边归我,右边归你,越界了我就把你踹回去。”
“呃……这真的是是人类住的地方吗?”
“大少爷,要不然我现在送你回府邸?”
耳边立刻安静下来,随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上床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起来,李鹤慢慢坐了起来。
银色的月光从窗户的洞里射了进来,洒在了海怪洁白的脖子上。
身体抖了抖,他的双手呈抓握状,悬在了那脆弱脖子的上方。
快点,现在把它弄死,你就不用做这个漫长磨人的长任务了。
可直到冷汗从鼻尖低落,他的手还是没有抓下去。
今年的第三个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谋杀;如释重负地躺了回去,李鹤点开了通话键。
“您好,李鹤。这里是生育管理局,明天请您过来一趟,您被选中了。”
“我?”
“是的,对方是……”耳鸣声嗡地一下炸裂开来,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垂落。
“喂——您在听吗?喂——”
他把可怕的手机扔到了窗外,想不通人类为什么要发明出手机这种恐怖的东西。
低头看了一眼那雪白的脖子,他毫不犹豫地掐了上去。
只是并没有发白的骨节,让这次猎杀少了几分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