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究竟顾及陆老夫人年纪大,没把话说得过于难听。
陆王氏低着头,没再说话。
“往后忠谨伯府上下,就交由陆钊夫妇打理,夫人既然年迈,自去颐养天年就是。”
“陆王氏,如此安排,你可有异议?”
陆王氏自然不满。
上头这份赐婚竟落在一小小五品员外郎之女头上,她从何满意?
这满京城的闺秀,多得是跟她儿陆钊门当户对的,偏让这小门小户捡了便宜!
原本她只想给这洛晚荷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去的丫鬟说,嫁来的新妇不是真正的洛家大姑娘。
她此前就派人去偷偷打听过这洛家姑娘的事儿,不仅知道洛晚荷此前落水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更有人教习姑姑处打探到,洛晚荷学规矩时,压根不似温婉端庄的大小姐,性子跳脱得很,平时更是时有粗蛮之举。
她笃定了,才敢把这件事闹到御前,至少,这个婚是必须得退。
却不想事与愿违,她现在纵使千般不愿,也不敢继续说了,只得连连磕头请罪,摆出感恩戴德的姿态来。
“臣妇年迈昏花,领旨谢恩……”
皇后看着偷偷抹眼泪没再说话的洛晚荷,叹了口气,向她道。
“洛大姑娘受委屈了,你早有才名,之后陆家的事也要多担待起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说罢,叫女官额外给她送了些衣饰摆件,以示安抚,才送众人出宫。
回去路上,洛晚荷和陆王氏同乘一车。
婚没退成,府中大权旁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陆王氏脸色沉沉。
“洛晚荷”心情却很是不错。
其实,陆王氏猜得有八分准,她们确是替嫁。
不过,她跟小姐只是换了魂,验身可半点儿都验不出来。
而且丫鬟路过听到的话,说出去谁信呢?
又怎么那么巧,在她们主仆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了?
她伸手挑开轿帘,让夜风吹进来,心里盘算着,把今儿得的赏赐都攒好,往后留着给小姐用。
马车停在陆府外,夜色已重。
这一整天只喝了碗小姐偷偷送来的鸡汤,早就饿过头了。
刚下马车,迎面就见陆钊的妹妹陆柔领人站在门口,见她下来,满面狐疑。
“嗯?你没事?”陆柔纳罕。
陆晚荷她们主仆都欺君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可能命大吧。”
她爽朗一笑,不大理会陆柔。
陆柔一看后面陆王氏的阴沉脸色,心里顿时有些明白,像个鹌鹑似的跟在陆王氏身后,进了陆家。
洛晚荷主仆二人回了房,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二人撑着的一口气总算彻底松了下来。
“往后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这次还是太险了些。”
已是“柳枝”的洛晚荷,声音压得极低。
“实在难为你。不过你想得也对,咱们这事儿,早闹出来更好。”
“其实,老夫人的人在咱们院儿站挺久了,比你还先进来些呢。”真正的柳枝朝她家小姐狡黠一笑。
“那句话我就是说给她听的。”
“你倒是机灵……”洛晚荷颇有些赞叹地看着她,“你之前刻意跟我学那些应答的话,是知道陆王氏会闹到御前?”
“不知道啊,我不懂你们上头那些弯弯绕绕的都是啥,但我知道一件事,她肯定会起疑,然后去查我,恐怕要闹到什么大人物那儿。”
柳枝倒是很坦然,耸了耸肩。
“所以你在洛家故意不听话,也是因为早在盘算了?”洛晚荷顿悟,脑子转得飞快,颔首分析道。
“陆王氏自从接了圣旨就会去查问,自然肯定能查到洛家小姐不想成婚跳水这事儿,那么前前后后加起来,哪怕替嫁是假的,也显得有八分真了。”
“此前咱们打听过陆府的境况,陆钊常年在外征战,并不太着家,且为人如何,很难定论。”
“若府中一直被这陆王氏把控着,咱们困在宅院,以爹娘的性子,一定不肯出头,没法指望母家,咱们在陆王氏手下讨生活自然会艰难。”
“你这段日子,真是精益了不少。”
其实柳枝想说,她自己都没想那么深,在洛府也有一大半是真不太想学规矩。
不过小姐觉得她有进益,那就有吧!
“你别怕,我既连累了你,也会陪着你,帮咱们都谋条出路。”
洛晚荷哪怕用着柳枝的身子,眉间也能显出一段轻愁,她低声向柳枝说。
“陆王氏和陆柔难相处,但陆钊瞧着,像是个还行的人……”
还行?柳枝翻了个白眼,摸出枚撒帐的枚花生剥开,分给洛晚荷一粒儿,又自扔一颗在嘴里。
“前面我跟她们闹的时候,他可抱着膀子把热闹看了个全的,怕是不成哦,还得指望自己。”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主仆二人同时闭上了嘴,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没多久,陆钊挑帘,大踏步进了卧房,带着笑意坐在榻边。
“陆某难被娘子指望,好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