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忠是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副将,只要顺利捉住他的活口,青州一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裴氏的清白也能早日昭雪。
如今人死了,一切回到原点。
裴容青将自己关在房里很久,才下定决心登了陆家的门,想通过他来调查青州案还是否有知情人。意料之内,舅舅不认他,且不愿和他再有半分瓜葛,即便是官场同僚都做不得。
父母俱亡,舅舅是他在这世上仅剩不多的亲人。
手里握着的仿佛不是刺鞭,而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一根稻草。倒刺布满铁鞭,落在犯人身上时勾起寸寸皮肤,溅得四射的血迹,喷了他一身。
每一鞭,都像落在他身上。
寸寸凌迟。
刑架上的犯人终于支撑不住,无声垂头,无论如何鞭打都没有任何反应。裴容青的神思渐渐回笼,他喊了一声,牢门打开,将人抬走。
陆清执从门外探了个头,“这个犯的又是什么事?”
裴容青擦了擦手,“不顾女子意愿,强行玷污凌辱。这样的人,死一百次都是得了便宜。”
陆清执点头,闪身进门,厌恶地避开那人的血,“你若早说,我也得来几鞭子。堂堂七尺男儿,一身蛮力不用来保家卫国,反倒用在妇孺身上,该死。”
扶影狠狠啐了一口,“就该把他剁碎了扔去喂狗!”
瞧着少年义愤填膺的模样,陆清执带了三分笑意,“不错嘛,小扶影,满腔正义,以后娶了媳妇儿,定然是位好郎君。”
扶影脸一红,“陆主簿!”
裴容青懒得看他们二人斗嘴,径自走出刑房。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时不时掠起一阵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女子的面容浮现眼前。
他吩咐:“陆清执,随我去书房。”
陆清执会意,抬脚跟了上去。
……
“你说什么?!”陆清执腾地站起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裴容青掀起眼皮,不以为意地道:“急什么?”
“你说我急什么?阿妤的身份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舅舅能认出来不假,却不一定会捅破这件事。”裴容青气定神闲,“反倒是你,派人暗中保护她,太显眼了些,是怕别人查不出她的身份?”
陆清执盯着他,僵持了半晌,缓缓坐回去,“当初父亲选陆首辅做我的老师时,盼望的是我能成为他这般清正刚直的人。然而后来,他们在政见上愈有分歧,渐渐走到分道扬镳的地步。陆首辅选了那位的阵营,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他也没再给我授过课。”
“我不认为他有保阿妤的理由。反之,捅破此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能在那位跟前立下大功,把徐远宁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徐远宁正是徐子纾的父亲,徐贵妃的兄长,更是颇受倚重的内阁次辅。
陆清执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去陆府?”
“同行的还有张户明夫妇,大约是他们带去的。”
“张户明?”陆清执顿了顿,他应该没见过阿妤,认出来的可能性不大,想来是误打误撞。
风吹得檐下铜铃叮当响,繁盛的槐花树落雪纷纷,在半空飞舞盘旋。
沈先给陆首辅搭了搭脉,又仔细盘问观察一番,心里基本有了数。
张户明满脸焦急,碍于老师不敢追问,倒是杨菡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如何?”
目光投向陆首辅征求意见,见他颔首示意,沈怀珠才如实地说:“寒气入髓,时间拖得太久,我没把握能做到恢复如初。”
话说的委婉,在场的人都不傻,听得明白。
张户明的脸陡然拉下来,更显焦灼,他上前要说什么,被杨菡拉住。
杨菡:“那可有缓解的法子?能减轻些苦痛也是好的。”
沈怀珠望了神情淡然的陆恕英一眼,“有。”
“针灸、药浴,再配几副药方子,能好受很多。”
杨菡果决地道:“好,那就麻烦沈姑娘了。”
从始至终,陆恕英表情淡淡,没说一个字。
直到派人送走沈怀珠,他才缓缓地说:“你们今日送她来,不只是为了给我看病吧?”
杨菡给夫君递了个眼神,张户明立刻会意,“老师这是什么话?自然是为您的腿……”
陆恕英冷冷打断,本就冷肃威严的脸更是染了几分怒气:“紫芝,你真当我人老眼瞎,看不出来?”
“她生得很像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