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为道中人,将禁屠凡人的戒律视为无物,且手段残忍,对弱于自己的人毫无怜悯之心,独独对太清门颇为忌惮,必须告知门中,避免更多人遭其毒手。只是他怀有法器又功力颇深,此番自己已经打草惊蛇,想要揪出来,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奚逾白将剑插回背上的绑带里,在周遭设浅浅转了一圈,用随身的灵草穗子设立了个简单结界,封住血腥气,又步入屋内,查看了一下几具尸体的情况。
一对男女中年人应该是夫妇,头颅都无影无踪,两个小孩甚至不及三尺,倒是留了个全尸,只是死法也不是利落的那一种,惊恐痛苦的表情随着生命的逝去僵在脸上,仿佛是向在苍天质问。
没猜错的话,这是一家五口。
奚逾白静默了一会,伸手探向夫妇二人的经络内探查了一番,发现两个人经脉虽也寸寸断裂,但都比普通人强健很多,手心指腹也有厚茧,是习武之人,估计还怀有家学。
她默默将这个信息记下。
因为刚刚搬动少年的缘故,奚逾白的一身青白道袍已经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污。她想着既已如此,不如将别的活也做了,于是将分散在屋中各处的四具尸体摆到了一起,灵力附上手掌,抚平了两个孩子痛苦的表情,让他们闭上了眼,等师妹过来之后再看着要不要挪动。
她做这些事做的专注,灵识范围也因为灵气枯竭而缩小,丝毫没注意身后的废墟附近多了一道两人高的黑影。
奚逾白将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站起身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浓重的血腥味中间,多了一股动物身上特有的骚味。
奚逾白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扩大了灵识范围,将后屋前院全部包含了进去,却什么也没探查到。
这个结果让她汗毛倒竖。
常年修道所练出来的超感让她有一种被视线锁定的感觉,奚逾白身侧的手悄然捏了一个剑诀的预备式,闭上了眼,选择用封闭视觉的方式来增强其他四感。
她在等一道风。
果然,下一秒,她耳侧的发梢轻微动了动,一阵微不可查的凉意从斜后方迅速袭来。
奚逾白聚神于指间,剑诀迅速启动。但由于这道攻击藏得太好,又来的太快太急,她只来得及侧过脸,清隽眉目此刻凌厉如霜,身后木剑刚脱出绑带三寸,便被含着妖力的一掌击中,竟寸寸碎裂开来。
剑宗讲究剑随心动,随身剑是要附着持剑之人一半的意念的。
奚逾白灵力不支,随身木剑又被击碎,喉间当即泛上了铁锈味,强忍着一口咽下,睁开了眼睛。
这居然是只两人高的熊妖。
是几十公里荒山上的那只?
可她明明已经封住了血腥气,熊妖是怎么精准找过来的?
它一开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隐匿了行踪,此刻已经显形,见一击不成,直立起来又是一掌拍过来。
奚逾白在睁眼的瞬间,就迅速向竹林方向退去,躲过了这一掌。
她此刻灵力枯竭、武器尽失,拼着最后一点气息托起一片竹叶,割开了自己的五指,想要以血作引画符,以此抵挡熊妖。
熊妖却低头嗅了嗅那几具尸体,朝着前院望去。
奚逾白眼瞳一缩。
——熊生性爱吃活人。
此刻它被血腥味引来,地上仍有气息的少年,便是它最好的食物!
她一咬牙,抬手在空中连着几道杀符画完,朝熊妖送过去,每画一道符,她就虚弱一分,却反而向前一步。
熊妖被杀意当头笼罩住,凭着一身充裕的妖力和蛮劲破开前一道符,立马又被另一道杀符击中,渐渐变得狂躁起来,迂回着往前冲。
等到熊妖几次击破杀符冲到少年附近时,奚逾白也已经走到,一步跨过少年半跪在地,将伤者挡在自己背后。
熊妖见她跪倒,立刻冲上前。
奚逾白之前画杀符时,并未用尽全力,此刻见到熊妖冲刺,在这生死关头终于抽干了识海内的底子,推出了最后一道血符,却并不是杀符。
而是一个“封”字。
由杀符到封印符,在符咒的阶级上直转急下,力道却突然增强,竟将熊妖堪堪定在了咫尺之间,再不能行进半步。
奚逾白几乎要软倒,但还记得自己身下有个几乎碎了的人,只得用胳膊强撑起身。
她此刻无力挪动少年,自己也到了强弩之末。
熊妖拼命抽动身体,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波动。
她又割破了左手,正要抬起来时,忽然听到了袅袅琴音。
——是段昕禾赶到了。
原本松动的封印被重新加固,熊妖彻底被定在了方寸之间。
“来得好!”奚逾白大笑。
她当即坐下调息,四周自然灵气以她为中心,缓慢地被吸纳入灵府之中,滋润了干涸的识海,全身的酸痛也得到了一丝缓解。
琴音顿时由高转低,由镇守曲无缝衔接为聚灵乐。
奚逾白经过片刻的调息之后,抬手用灵气凝结出了半米的无形刃来,倒提在手中,撑起身向熊妖走去。
熊妖眼见她逼近,在血红符咒下疯狂撞击封印,嘴里赫赫有声。
就在此时,三道黄纸符咒突然从远处飞来,分别落在熊妖的天灵盖、脖颈、脊背三处,连成了三点阵的三处阵眼,熊妖再次动弹不得。
——师弟姜会邬赶到了。
姜会邬运起轻功瞬间挪近,凌空的同时反手拔出木剑。
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在奚逾白清冷的目光中,一剑刺进了熊妖脑门处的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