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想独自前往。”
“为何?”斩风背手而立,沉声道:“剑冢最多一次可进百人,你也清楚,人数多少和是否能拿到剑并无关系。”
“……七年前,弟子与大师姐共入剑冢,无一人得剑,以至于被内外门所耻笑,更令师父蒙羞。”
姜会邬额前发丝垂进沙石灰里,整张脸掩盖在烈阳的阴影下,毫不掩饰表情的阴翳。
“如今请求再入剑冢,不仅是为了了结身为剑修却七年无剑之苦,更是为了一雪当年之耻!正因如此,此行该除去一切不利,以免重蹈覆辙。弟子并非不想带上师姐,只是认为单独前往对我二人得剑更有把握些,求师父应允!”
斩风看着他思索了片刻,觉得也有些道理,应下了。
“也好。”他说,“你既说想独自前往,那就让你师姐跟在你后面,你出来了她再进去。”
姜会邬沉默着不应声,得到斩风的示意后从地上起来。
“别急着走。”斩风下巴点点他,“下山的时候,去把那孩子挪到你三师兄曾经的屋里去。”
“是。”
姜会邬已经想起来这是奚逾白救走的那个少年,领命之后抬脚走到他跟前。
他低头,和暂时全身不遂却睁着眼的李聂风打了个照面。
“……”
两人彼此打量了片刻,姜会邬“啧”了一声,将人拖起来扛走了。
山间的疾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奚逾白从席上跳下,拾起桌上的木剑,抬脚顶开门。
剑峰亲传弟子的居所都是自己选址独自搭建而成的,奚逾白的最高,其次是小师妹的,再往下是二师弟和四师弟。已经还俗的三师弟的草庐在最下方,藏到了山腰的密林里。
她生长在这里,早已经看惯了眼前的缥缈云天,脚步一拐,就从屋门口的悬崖上一跃而下。
木剑脱手,在她身侧打了个旋,稳稳托住主人身体。
奚逾白御剑飞至清岳峰主峰的太清宫,在宫门外落了下来,迈步穿过外层的一殿二堂,到了中层的东极阁门前。
“逾白回来了?正好来接我的对子!”
看守的护法是个老头,坐在东极阁门口,背靠书楼,却声如洪钟,热情招呼来人,一张口便震飞了两只寒鹊。
“听好,上联是:太清门,太清宫,太清门里太清宫,清门隐现,清宫唯存。到你了!”
奚逾白思索片刻,笑答:“东极星,东极阁,东极星下东极阁,极星明灭,极阁微盈。”
“妙哉!”
老头大笑。
“好一个极星明灭,极阁微盈,修行之道在其中也!”
“章伯,我能进了吗?”奚逾白无奈地等他笑完,诚恳道:“晚辈有要事,还望护法早些放行。”
“好,好,这就让你进!”
章护法挪了挪屁股,肩上靠着的长棍微微一动,露出背后的仿佛罩着层水波纹的窄门来。
奚逾白拱手告辞,迈步进了阁内,鸟鸣风啸等万籁之声霎时间被波纹隔在了阁外,整片阁楼落针可闻。
从外看去并不大的一座八角阁楼,内里却另有乾坤,由于阵法的设立,占地翻了几倍不止,一排排书册典籍放眼望去宛若操练的阵仗,多得惊人。
奚逾白越过经山书海,从《宝志册》开始查找,翻遍了所有记载世间奇物异器的书册,最终确定下来,灰袍人那天用来遁走的法器,的确是太清门遗落之物。
名叫“唤烟铃”。
虽以“铃”为名,发动时却无声无息,只需要摇铃三下,便可召唤出瘴气所凝的灰烟,借宝物神通与自身灵力彼此相消,能够消弭身形,一瞬之内可以八方遁走,不露行踪。
她掏出自己接下的几个寻物任务的抄纸。
尽管奚逾白有意识地不分年限地找寻相似的寻物任务,可千汇堂那堆积成山的任务卷轴里,竟没有一个提到此物。
她心里疑惑,从阁内执事那借了纸笔,将记着唤烟铃的这一页抄画了下来,准备将此事禀报给斩风。
阁中明珠高悬,烛火永燃,不知日月。
她出来时向护法一问,才知道已经过去了两天。
几名弟子从阁前经过,很是有礼的向她问好,眼神却分外异样。奚逾白迎光舒展了一下筋骨,耳朵动了动,常年训练的五感令她轻而易举地听清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剑峰长老报了掌门,说他手下亲传想重入剑冢,据说掌门已经同意了……”
“剑冢又开了?那还等什么,快去剑峰围观啊!”
“你急什么?这都是昨天的事了,现在过去肯定赶不上了。”
“那可不一定,你看剑峰大师姐……”
其中一个弟子回头瞥了一眼自以为已经走远了的奚逾白,却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推着几人逃也似的走了。
斩风手下五名亲传弟子,除去已经还俗的三师弟,只有她和二师弟姜会邬还没有自己的佩剑。
奚逾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提的请求。
她想着既然开了剑冢,师父一定会到场,便也打算去凑个热闹。
谁知刚走到太清宫门口,就见到自己四师弟一身珠光宝气御剑而来,刚看到自己就眼前一亮,从他那柄华贵无比的“佑玥”剑身上跳下来,口中大喊:“大师姐!”
“四师弟,你来得正好。”奚逾白就地打听:“听说剑冢开了?”
“我正要说这个呢。”
四师弟名叫余宵,看着分外文质,生怕她又没听完就跑了,几步走过来死死拽住她的袖子,气都没来及喘匀。
“二师兄已经入了剑冢,师父叫你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