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空壳

没想到，那种地方居然设有一套超大型主机。那个地方从来就不是建造任何基地的理想地点，既不方便接收能源，也不方便去任何宇宙运输中心。

“谢谢了，【卢娜】。”

【哈娜优】的话音刚落，【冯恩】已经狂笑着插播通信进来：“干得不错！没想到居然会是那种地方，我立即赶过去！”

“【冯恩】，等一下……！”【刹那】突地发了声，“若那个地点是对的，到【VEDA】跟前之后，你打算要做什么？”

“当然是夺回【VEDA】的控制权了……”【冯恩】条件反射地答到这里，突然回过神来，然后，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笑完，他贴近了屏幕，一字一句地道：“【刹那】，告诉你，多余的担心没必要。【VEDA】到手之后，我保证你们都会有跟我同等级的接入权！放心吧，老子……”他的话还未说完，屏幕上的状态突然一片断线的红色，信息显示都进入瘫痪状态。

房间里一片令人耳鸣的安静。

周围所有的灯早已灭了，房间里昏暗得看不清【刹那】的脸，外面天空是一种浑浊的阴色。我的终端屏幕仍发着荧光，但通讯中继的某一环，显然已经瘫痪。

“……真的那么轻易就将这个地点交给他们？”隔了好一阵，【刹那】才缓缓地开了口，语气中有淡淡的质询。

我叹口气，蚊子一般的音量低声说：“走到这一步，时间就是一切。【冯恩】和曙光女神，无论上天还是入地，都是我们最快速的行动力。”

我本想对他说，我觉得，【冯恩】应该是信得过的。但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摸不准【冯恩】行事的准则，若说我信任他，不如说我其实别无选择，只能如此与他合作。【刹那】的担忧与质问都是合理的，我将自己手上的牌都孤注一掷，放在了【冯恩】的身上，而这个人虽然曾经在【天人】的阵营之内，却不是我知根知底、彻底摸清了想法的一个人。

我深知【VEDA】在【利朋兹】的手上越久，【变革者】的力量便会越大。【利朋兹】借用【VEDA】的知识与力量，正在世界范围内构筑私有的强大的军队。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即便如【纯源】这样的组织真的星火燎原，也必然会被自天而降的血雨一一浇灭。

所以，即便是如此螳臂当车的行动，我仍希望一切能够如我所愿地发生，哪怕如此细微的希望，我也不愿放过。【冯恩】虽然是个难测的人，但他在对如今局势的态度上，与我有种微妙的契合。虽然我不知道他所见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我微妙的预感告诉我，值得赌一把去相信这个男人。

这些因由于考虑，我无法对【刹那】说明。他不知道【变革者】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我其实也是【变革者】之一，更不知道我过去这段日子与他们纠葛的种种……不，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如果他知道我并非人类，而是令人类陷入此等危机的种族之一，他说不定会立即将我当做敌人，对我宣战。

我努力地对【刹那】抬起眼睛，不让自己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如果说在那一个驾驶舱内，我迫于形势的诱惑，回避了说出真相的机会，那么此刻，我已经凭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决定不对他说出自己的这些秘密。

我很清楚，第一个谎言，将会导致往后无数不得不继续撒的谎。我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

——【卢娜】，原来你是打着这种主意！

簌尔，脑中划过一个熟悉而响亮的声音，令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停顿，然后逆流。身体软软地朝后倒去，我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全身却犹如陷入冰窖之中，呼吸一下被逼得停了。

——但是，真可惜，还太嫩了点，哈哈……

心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我努力地按着肺部，却完全无法喘气，随着这个在脑中回响的笑声，不祥的预感如龙卷风的乌云，一下就埋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