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见过孜夫王子。”姜女史拉着两位公子向他行礼,他也没看,就直勾勾盯着文懋卿的眼睛,像是在等她说话。
“孜夫弟弟,”文懋卿温和道,“懋卿出远门回来了。”
“懋卿是谁?”
文懋卿低头忍不住笑了:“是我,是你的姐姐。”她想说一些小时候一起玩闹的经历唤起文孜夫的记忆,又觉得这些小事连她都觉得稀疏平常、难有特别记忆之处,更何况是孜夫?
于是她又补充一句:“是亲人,像父王和里面的弟弟妹妹一样。”
“太好了!”文孜夫一把投入文懋卿的怀抱,但又因为自己个头高,双臂绕来绕去都无法让文懋卿完全抱住自己,于是转而改为将文懋卿拉入自己怀抱,“我之前没有姐姐懋卿。”
文懋卿一惊,连忙看周围是否有人注意,却见姜女史及两位公子都低头避开视线,孜夫没带侍从,学堂里面依旧打闹不停无人注意——也不知是谁战斗力这么持久。
她推开文孜夫:“你的寺人呢?”
“去送礼物了。”文孜夫指着学堂一侧室说,“好多玉器宝石!”
“他们是向夫子侍从呈上束脩,”姜女史反应过来,转身向文懋卿揖道,“王姬,我们也该过去了。”
文懋卿点点头,却拦住想跟她一同过去的逸与稚幽,指着自己学堂的位置:“你们进学堂为我摆放学具吧。”她看着学堂一团乱,恶劣地笑了笑,又道:“他们也该停停了。”
姜女史也笑,看见文懋卿身边的公子来了,可不就得停下了嘛。
“那孜夫带懋卿去送礼物。”文孜夫道,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别人自称什么,他也跟着叫什么。
及至侧室内,一蓝袍小臣安坐案几前,正清点各王子王姬所献束脩,见文懋卿来,先是一愣,而后起身作揖,文懋卿亦回礼。
“这束脩……是聿策的?”文懋卿看着单薄的束脩猜测道。
得到夫子侍从肯定的回应,文懋卿从容一笑,像是解释给姜女史,又像是在向侍从道歉:“聿策一向爱圣人之道,得知今日拜见夫子,竟等不及吾遣人为他打点,自己急匆匆将拿得起的都带来了,还请小先生不要见怪才好……他有好些束脩都在吾这里呢!”
“小先生不要见怪,他有好些束脩都在吾这里呢!”文孜夫跟着文懋卿学,将案几上束脩一扒拉。
文懋卿才发现案几上除去一般束脩,还有些簪珥、文玩之类,更有一副字画,落笔成神,实在精妙。
“这是……”
“回王姬,这是佑儿王姬的束脩。”
“清雅脱俗,不愧是谢家女儿。”文懋卿大赞,心中愈发确定方才所见文佑儿并非真实的佑儿。只是见夫子侍从慌慌张张按照清单将束脩归位的样子,不由得有了一丝负疚感。
文懋卿朝文孜夫一笑,抓住了他作乱的双手握在手心。
姜女史从文懋卿带来的束脩中划出一部分加在聿策名下。侍从应下,在记录册上添上几笔,文懋卿又与他寒暄几句便笑着离去。
“聿策身为王子竟受如此薄待,大府实在是胆大妄为。小时候他们就克扣老人份例,未料到如今还是死性不改。”文懋卿道,她隐约觉得,季臻与此事有关。
“大府缺人约束,实为沉疴。”
“缺人约束?天官府司……”她问道,“季臻、季辞青,他是天官冢宰,这些事不是在他管辖之下么?”
“季侯早年将天官府司打理得也算井井有条,只是天子将其提到身边之后是一律不让他插手此事的。”
“哦?”文懋卿挑挑眉,看来父王对此人确实有所防备,两弊相较取其轻,与其让狼子野心之徒掌握国库命脉,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重回学堂已有些许人入座,女史宫人等皆在学堂外等候。文懋卿瞧着先前争执的佑儿已入座,面色沉静一片,似乎方才口吐跋扈之人不是她,心中疑虑更甚。当下夫子未至,文懋卿便执笔练起了字。
“练字亦练神,王姬心神不定。”稚幽开口。
“这个‘人’字,我总也写不好。”懋卿笔下不停,张口道。
“心中无人,便无形以肖;心中惦念,则无迹可寻。王姬属于哪一种?”稚幽又问。
“都不是。”文懋卿一笑,“吾非圣贤,亦非逍遥子,寻常人而已。”
“这是何意?”稚幽不解,懋卿只笑着摇摇头,也不答他,逸似有所感,细细瞧着懋卿,轻声道:“王姬心中缺憾,可以万民补之。”
懋卿笔一顿,墨汁滴在宣纸上氤氲开来,她抬眸看向逸。
少年浅浅一笑,只听得她亦笑曰:“爱民者民爱之。懋卿明白了。”此笑异于平日端庄温和,自是少女的明媚娇俏,逸垂眸,遮住眼中思量。
“长王姬多年未入学堂,该罚。”人未至,声先到。
文懋卿望去,却见老人家眼中水光,亦不由软了心肠,恭敬起立道:“懋卿惹苏先生伤心,自是该罚。”
苏先生博学正派,此时见了,文懋卿还承其挂念之情,回话时不免更多几分真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