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杏立刻吃完早食,就和女儿一块儿又进了厨房。
杨文英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出来,路过自家兄长时低声道:“该,谁让你昨夜不把这事提前说出来的。”
杨继宗想解释,但家里现在没人肯听他的。
昨夜和赵小福一起来下河村的六位童生里就有林振宇和胡世杰,待他们从小娃口中得知先生的娘子要邀请他们去家中用饭时,各个都有些不知所措。
在学堂留宿一晚,他们脑子也清醒许多,没了昨天的热枕上头,都觉得此番前来太过失礼。
就算想要让杨先生指点他们,也不能贸然前来打扰才是。
“墩子,你可否先带我们去一趟赵童生家中,我们想先洗漱一番再去沈娘子家,可行?”胡世杰蹲下身抬手就要抚上罗墩子的脑袋。
罗墩子侧身避开指着晒场上那口井:“去小福哥哥家干甚,那有井水,你们自去取了用便是。”
于是六位童生立马就朝井口边走了过去,打井水,往脸上糊水的,有折了柳枝剔牙的,罗墩子捧着热乎的鸡蛋坐在学堂的门槛上看得啧啧称奇。
这些读书人真是一点都不讲究啊,他以后指定不能那样。
待六位童生跟着村中小童上门,每个人的脸上和两鬓都带着湿意,且赧然的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然是梳洗过了。
“先生,是我们考虑不周,失礼了。”
“胡世杰,你随我进屋将桌子搬出院来,林振宇你去厨房取碗筷。”杨继宗一声吩咐,两人立刻动了起来。
至于其他人依旧是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不敢抬头往廊下绣花的女子看去。
罗墩子同杨文英打了声招呼,熟门熟路的从老师的房间里给大伙搬了条凳出来,跟个小主人似得招呼这些童生们坐。
“阿瑶,爹去万河乡了啊!”沈青山从主屋里背着背篓出来,看着院子里的童生齐刷刷站起身来同他拱手行礼,面上吓了一跳,随后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逃离现场。
黄杏帮女儿将烙好的鸡蛋饼与豆腐脑端出来后,也往村中三弟家去了,这样的场面她和丈夫一样,也不习惯。
沈瑶和杨文英坐在廊下,示意罗墩子赶紧去学堂,随后便看着杨继宗陪在座的六位童生又用了一次早饭,才明白杨继宗为何没有在昨夜告知。
这些童生虽穿着长衫,可衣衫早已浆洗的发白,吃早食虽克制有礼数,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们被这简单的吃食所惊艳。
杨继宗在为他们保留体面。
待六人用完早食,又是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同杨继宗和沈瑶行礼,“多谢沈娘子招待我们,今日是我们贸然前来唐突了各位,待下回我们带了——”
不等为首的胡世杰把话讲完,沈瑶直接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我家有两亩良田要翻耕,杨先生要给孩子们上课,既然你们来了,不如先帮我一起翻地如何?”
童生们正愁无以为报这顿早食,沈瑶这话可谓是成全了他们,众童生尽力忽视旁边的骡子叫声。
“沈娘子,您带我们去吧。”
“那你们这衣衫?”沈瑶把农具筐篓挪到众人跟前。
“无妨,衣衫脏了再洗便是,您放心,这农活我们在家中也是常做的。”胡世杰看了一眼杨继宗的脸色,见他没有出言反对,便上前从筐篓里取了锄头。
众人依次取出农具。
“子安,那我就带他们下地去了,家里这些碗筷——”
“我来收拾。”杨继宗卷起衣袖在众童生的惊愕中,将桌上的碗筷收到木盆里,随后打了水蹲在院子里洗碗。
沈瑶带着一众惊呆了的童生们往自家地头去。
田宝来来家里牵骡子去收今日的食材时,忍不住朝杨文英询问:“文英妹子,我怎么瞧咱家地里多了好些人,那都是谁在帮阿瑶翻地?”
“是来找我哥哥求学的童生们。”杨文英回了一句。
田宝来拉着骡车哦了一声和杨文英告辞。
等他刚赶着骡车上了石桥,迎面就碰到两位老丈同他打听下河村是不是这个方向。
田宝来带着警戒心不仅没有回答还反问二人:“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要去下河村干什么?”
“你这人怎么和我们老爷说话的,我们老爷可是。”老吏的话被李蒙宏伸手打断。
“我们是从城里来的,听说下河村的麦子能一年两收,所以特意想来学一学,劳烦您为我们指个明路。”
田宝来又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为二人指了指正在田间忙碌的沈瑶等人,“看见那块地没,去那你们就能寻到答案,警告你们可不许乱来,咱们村可是有童生的,若是敢乱来,直接抓你们去见官。”
李蒙宏忙拱手答谢,带着老吏朝沈家佃的那片良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