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又一叩头,放声道:“诸贵逾矩,自请杖责,请公子允诺!”
于阮尚未开口,便闻得一声叹息:“诸贵,你这是何苦。”
“公子,诸贵虽是冲动了些,可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你若要惩处他,恐使人寒心。”项大师匆匆赶到,扶着门框叹气。
老者年迈的眉眼低垂,满是不赞同,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华发竟碎了些,垂在两鬓,花白中带出些疲态。
许欢言这才记起,项大师如今已至知命,玉楼于他,是待了半辈子的地方。此刻,也是心痛的。
我不该那么说的。
此处众人,无一不是盼着玉楼好,无一是想舍了玉楼,只是个人做法或有偏激罢了。
细细思忖一番,这才开口:“诸贵,你说得对,今日是我气极失言,着实对不住。”
“当今最要紧的是想想明日如何给李义他们交代。这五万两明日定是还不上的,如今只得择个法子出来。
若能宥上一月两月,我加紧些将那些预定的雕品都做了,其余的大家再想法子凑凑,许能还上。”
许欢言说着上前将诸贵扶了起来,起初诸贵不动,只扭头瞧着于阮,她便也顺着看了过去,“起来罢,你无错。今日我在这儿,便是东家也不能胡乱罚了你去。”
“亏得欢言大度不与你这多舌诨子计较,如今都十五了,怎还这般急头躁脑没规矩?”于阮骂着后又摆摆手道:“起来吧,莫再跪着惹人心烦。”
诸贵忙不迭爬起来,嬉皮笑脸地:“公子说得是,今日是诸贵冲动了。”
“多谢许小师傅不计较,我给姑娘赔不是。”诸贵双手相拥,拱手行礼致歉。
许欢言抿嘴笑笑岔开道:“诸位可有什么好法子?若没有,我有一缓兵之计,诸位可要听听看?”
“说来听听。”众人竖了耳朵。
许欢言道:“晚些时候先对对如今账上还剩多少银子,未交付的雕品若在一月内全部交付又能得多少银子。
明日李义来时,我们可先留出部分银子作采买之用,剩余的都交出去。
权当是协商的筹码,看看能否缓上一两月。”
“如此,岂不又绕了回来。”项大师拢着眉头缓缓开口:“城内我们买不到玉料,若去其他城县,时间又不够,莫不又是一个死胡同?”
“非也,”许欢言抬眸,看着他:“这次我和东家一起去。
玉料一买我便在路上雕了,双管齐下,便可省去许多时日。
稍后看看还有多少未交付的雕品,我抓些紧,尽量一月完工,最迟两月也必须完工,否则......”
话未尽,但众人都懂。
“诸位,认为我这法子如何?”
“甚好!”
“不错。”
“好法子啊!”
“不妨一试。”
见他们都无异议,许欢言便提议即刻去查楼里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几人浩浩汤汤下楼去找账房。
今日事务颇多,注定是个不眠夜。
夜幕临来又飘去,微曦撒落窗框时,众人才意识到已然是第二日了。
室内灯烛灭了又挑,浓茶换下一壶又一壶,不知不觉,天竟悄然大亮。
楼内小厮侍女端水进来,几人简单洗漱后便赶去大堂,等着李义他们。
李义几人来的很快。
他们刚到门口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便被许欢言他们拉上了二楼厢房。
大门口讨论这种事情,终归影响生意不是?
厢房内,许欢言率先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果不其然,李义一口拒绝:“许姑娘,你也知道我只是赌石场收债的,做不得主,这些需得和我们东家商议。”
“李大哥豪义,此番只是想让您帮我们斟酌一下法子是否可行。若您这关都过不去,哪还需再扰贵东家清净不是?”许欢言说着忙给他倒水。
李义本就是个爽快性子,干得也是卖力气的活,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索性直言:“实不相瞒,我们赌石场倒也不是没有缓缓的规矩,只是东家终归是要赚钱的。”
“若您能接受一月后多给一千五百两利钱,倒也能缓缓。”
“李大哥,这是你们东家说的还是?”
“自是东家说的,我哪敢下这般定论!”李义赫然道。
“既如此,烦容我们商量商量。”许欢言笑着开口。
一千五百两,实不是个小数目。
昨日他们查账,账上只余一万五千两,未交付的雕品还有四十件,已是未来三月的货量,便是紧赶慢赶一月内全部交货,也才两万一千八百两,怎么凑也凑不出五万两来。
本想着最好的结果就是无利钱只还请五万两本金,或只许五百两利钱,如今可超出预期太多,许欢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便是于阮、项大师、余大师此时都在厢房内,也无一人敢接话贸然应下。
无他,只因这利钱,属实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