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言从未感受过如此剧烈的痛楚,他也从未见过哪种毒能够对人的身体造成这种伤害。
他的头上冷汗一层层,衣服早已全部汗湿,这些并不是因为他太热,而是因为体内太痛了。
如果说被人砍上一刀的痛,是迅速的尖锐的刺痛,而女人分娩的疼痛,是连绵不断的,一阵又一阵的痛,那么李意言现在身上所感受到的就是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断的尖锐的刺痛,就好像是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想要试图逃脱出他身体的控制,钻穿血肉,钻穿皮肤,到外面来看看一样。
最终李意言的神智也抵挡不了这种痛楚的侵袭,昏了过去,然后又硬生生被疼醒过来,持续了一晚上,到了天亮之后,李意言终于陷入昏迷,睡了过去。
钟月葭早上没见她的师父照常出门喊着要她去准备早饭,就知道不好,等进了屋一看,“果然是那种毒又发作了。”
匆匆查看了一下李意言的情况,看上去还算比较稳定,暂时放下心来,准备布巾给他简单地擦了擦脸,又去厨房备上容易消化的粥。
等停歇下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到了正当午。
一言谷里有来帮忙的其他村民,见钟月葭不在,还有人主动来问她忙活什么呢,是否需要他们帮忙,钟月葭谢过他们的好意,再次来到李意言的房间里。
看着李意言昏迷在床铺上,轻叹了一口气。
她今年十五岁,跟着师父也有八年了,师父总说她小时候特别黏人,可是等到和他相处熟了之后,又特别霸道不讲道理。
钟月葭不知道她师父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只知道自从她开始记事起,她就跟在师父的身边,师父摆摊的时候,她就负责收银子。
等到一天下来,师父忙活了半天,可是钱却全都在她这里。
她想吃什么,师父基本上能够满足她的,都会满足的。
都说她的身世可怜,可是钟月葭觉得跟着师父之后自己好像也没吃过什么苦。
当然,吃师父做的饭,除外。
师父做饭的手艺简直就跟他炼药的手艺是反着来的,如果让师父炼药的话,他还能够知道多加点甘草让药好入口一些,可是他做出来的饭菜,简直比药还让人难以下咽。
可是师父竟然觉得还挺好吃的,这是钟月葭十分佩服她师父的另一个地方。
后来师父坐诊的时候,也让钟月葭跟着学习,零零散散的,八年下来,钟月葭竟然也学有所成,成了颇有名气的名医。
她还记得自己嘲笑过师父的这个药摊,名字太目中无人,太张狂了,谁家药店能够叫一言堂啊,听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药摊。
可是师父的药术真的很好,虽然一开始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到现在为止,钟月葭还没有见过她师父治不好的病。
有的时候,遇见很多疑难杂症的,一开始她师父虽然没有头绪,但是他跟着患者,多琢磨一段时间都能治好。
如果病人不愿意,师父不但有的时候说不收诊费,而且还倒贴药钱给他们。
师父说,“既然遇见了,那么能救便救一个,悬壶济世做不到拯救所有人,但是有能够救别人的机会的时候,一定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也让钟月葭记到了现在,可是现在谁能救得了师父呢。
李意言在钟月葭心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除了做饭,可是有一次半夜,钟月葭被夜风吹冷了,起来关窗,却发现李意言一个人蜷缩成一团。
自那以后,钟月葭知道了,她的师父原来还有治不好的人,那就是他自己。
李意言的病一直不肯对她说,她追问了好几次,李意言却总是闭口不谈,或者岔开话题到其他的地方去。
“附骨”,这是李意言给他体内的毒起的名字,无他,他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可是这毒还是如深入骨髓一样,潜藏在他的体内,等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爆发。
“附骨”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
他原先还以为是“万艳同悲”可是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情况,才发现不太一样。
而他也是第一次体验到疼晕过去的体验,他给自己试着配了很多镇痛的法子,一开始还有些作用,可是随着一分一秒地过去,镇痛的作用完全消失了。
平日里没有毒发的时候,李意言就和正常人是一样的,再怎么把脉也察觉不出他的体内有任何的问题,甚至从内力来说,他应该是一个武林高手才对。
而迄今为止,三次毒发,每发作一次,李意言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迅速地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