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绯乐一把抱住的时候,李意言站在原地没有动。
七年的时光太漫长,漫长到让他对那个雨夜的痛苦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更不用提在少华派的时光中与他聚少离多的温绯乐了。
温二这个人很小孩子脾气,和你关系好的时候什么好吃的都和你分享,不开心了把包袱一收就跑去和别人住;赌气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真的下定决心之后,也能对自己够狠。
而他和温绯乐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他们二人曾经同寝而眠,也曾挥剑相向,有过秉烛夜读,也有过不欢而散……
零碎的片段从记忆深处浮现,可最终浮现在李意言脑海中的东西却是那件冬衣。
那件温绯乐托他兄长做的冬衣,特地从少华山下送上来,很合身也很暖和,李意言很爱惜,可是第一次穿便被人划破了。
那件衣服被他放在了少华派药峰的小院中,他出事之后,小院肯定被搜了个底儿朝天,也不知道那件衣服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但李意言的心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去,温绯乐抱他抱得很紧,他很想回抱,可他想到那件衣服,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少华派药峰的新入门弟子了,也不是李意言,只是江湖中一个闲散的云游药师。
也可以再加上一个武林败类、人人喊打之类的名号,还挺唬人的。
一件衣服对温绯乐来说不算什么,可那是李意言时隔多年的第一件新冬衣——是温绯乐送的。
这件冬衣只适合珍藏在心底,而不应该穿在身上。
见李意言顷刻之间没有马上推开他,温绯乐的唇角正要微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可下一瞬,身前一空,李意言用绛霭绕住温绯乐的双臂往上一甩,顿时整个人就从温绯乐的拥抱中挣脱开来。
“意言,这是绛霭?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意言不欲与他多言,就要飞身离开,可是温绯乐一把抓住了即将随主人而去的绛霭。
两人再次对起招来。
自从在栖霞台受伤之后,李意言就尽量减少动武。
“附骨”使得他的身体骨骼肌理非常脆弱,不能受外力强击。
现下他和温绯乐的距离太近了,绛霭无法发挥太大作用,反而会成为他被温绯乐掣肘的阻碍。
无奈之下,李意言只得一直用掌风相对。
温绯乐也发现了这一点,却不明其中关窍,只当是多年未见,李意言又新习得了其他功法,仍旧步步紧逼。
打了快一刻钟,李意言后继乏力,撑腰扶住一棵树摆摆手,“不打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现如今,他并非温绯乐的对手,温绯乐根本不是真心想要与他过招,也没有用出全部的实力,就是要拖住他、不让他走。
见终于停手,温绯乐心情稍好了一些,“怎么?专精药术,疏于练功了?”
李意言不想和他说话,席地而坐,运起气来。
方才激战,难免有磕磕碰碰的,内力翻涌之下,全身不少地方隐隐作痛,尤其是被温绯乐抓过的手腕,简直和快要断了一样。
吃了一记李意言的白眼,温绯乐却巴巴地在李意言旁边也悄悄坐下。
李意言闭眼运气,没什么反应。
但温绯乐用眼神细细描摹过他阖上的眉眼,只觉得两人现在这样不说话也很好。
待内息运转过一个循环,李意言总算是稍微平复了些。
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温绯乐紧张兮兮的目光。
“你看着我做什么?”
温绯乐一开始答得理直气壮,到后来逐渐气虚,“当然是……怕你……跑了。”
李意言的眼神明晃晃地在发出质问“我去哪儿和你有什么干系?”
“或许,你是对的,七年前,我不应该拦你,这一次,我终于找到你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李意言沉默地看了看自己和温绯乐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根本跑不了,又看了看周围,多是开阔的河岸,无处隐匿。
迫近日暮,赤水河逐渐被晚霞染上异色,映照在李意言的半边身子上,就好像浑身浴血一般。
就在温绯乐忍不住要伸手把这人从漫天血光中拉出来的时候,李意言突然回头:
“我不跑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