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烟,抽了一口,这些时日奔波的疲累消散了不少,可下一秒,烟气进肺扯着了伤口,他捂着嘴咳嗽两声,连忙把花洒打开冲掉烟味,还好没让秦睿看见他翻了盒烟带进来,要不然这烟还真抽不上。
叼着烟坐在马桶上,陆嘉拨通了一个熟烂于心的号码,打了两三遍,对方才接通。
“喂,霍哥。”陆嘉低声说。
对面沉寂了数秒,才传来霍修远疲惫的声音:“听说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小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荣小姐应该回香港了,你跟荣家人谈过了吗?”
“这点小事我不想管,”霍修远的声音听起来累得不行,“你要在辽宁休养多久?伤得重的话就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回香港。”
“发生什么事了?”陆嘉疑惑道。
“谭聪。”
这个名字一经出口,陆嘉叼着烟都忘记拿了下来,烟灰猝然掉在腿上,将病服烧了个洞,他嘶了一声,连忙将烟拿下来夹在指尖,“他怎么了?”
“今天一早,这小子,拜进靖尧堂了。”霍修远淡道。
“啊?”陆嘉拨高了音调,“不是,他……你怎么,怎么说收就收了?”
霍修远长叹一口气,“我哪儿知道这傻逼跟茅山勾搭上了啊,靖尧堂是我师伯祖出资设立的,他把我师伯祖请来了,我怎么拒绝啊,废了好大劲儿没让他负责一个堂口,都愁死我了,他进靖尧堂就是为了给你下马威,现在他就等你回来呢。”
陆嘉眼中毫无波澜,他弹了下手里的烟灰,“正好,我有事要去一趟云南,暂时没法回香港?”
“你又接到活儿了?”
“不是,个人私事。”
“行,那我就不多问了。”
“不,这事,我想请你帮我。”陆嘉语气凝重。
霍修远不愿意管别人的私事,但是听见陆嘉有需要,他立马严肃起来,“什么事啊?”
“事关我母亲的死,这次要处理很多人,我一个人,可能……”陆嘉有些为难。
“你母亲的死因我从未听你说过,但是你母亲的家世我知道一星半点,她出身苗疆巫蛊世家,云南那边的宗族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事不太好解决,恐怕我去也不行……”
拿着烟的手僵在半空,陆嘉烦躁地揉了揉眼睛,他霍修远是未来的茅山掌教,怎么能为了他,让整个茅山和南方蛊师树敌呢?他提出这个恳求着实草率了些。
“这次谭聪要进靖尧堂,事情挺大,刚好那几个大爹都回来了,我让他们留下来看着,我跟另外三位堂主一起去云南。”霍修远沉声说。
陆嘉瞳孔一震,“不是,其实不用的,我自己也可以……”
“行了,这次你去东北我没管,那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把这女人救回来,可没想到你还是受伤了,虽然我们干这一行要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但你母亲这事不好解决,尤其是你堂舅家,在整个云南口碑都不错,还是我们出面解决吧。”霍修远将利害全部讲了出来。
陆嘉沉默了很久才点头同意。
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病人,秦睿眼中全是麻木,悲欢离合、欢声笑语都无法冲散盘旋在脑海中的眼泪,细数留在陆嘉身边的十八年,见他红过眼眶,也见他悲伤到抬不起头,可那全都是因为担心他秦睿。
从未见陆嘉哭过,也从未见他流过一滴泪,还不是在秦睿面前,更不是因为他。
都说三岁的孩子不记事,可陆嘉记了三十年,看来陆偌蓝的死对陆嘉来说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秦睿头疼扶额,有些东西要瞒不住了,譬如说,私心……
从浴室出来,见秦睿望着窗外出神,陆嘉擦了擦头发,“要不要洗澡?”
秦睿连头都懒得回,十分无语地吐槽道:“就这么点儿时间,你都能逮着机会抽根烟,不抽会死吗?闻了你这么多年二手烟还活着,纯萃是我命硬。”
这是吃枪药了?陆嘉皱了皱眉,既然秦睿连烟味都闻到了,那他在浴室里打的电话他肯定也听见了,秦睿这么直接了当地挑明无非是想告诉陆嘉:我知道你接下来想去哪儿,别想把我丢下。
丢开手里的毛巾,陆嘉双手抱胸望着他,“那你到底洗不洗澡?”
“不洗。”
很烦,积压在心中的躁郁压不住了,好似要决堤了一般,在医院休养的几天,秦睿都不怎么跟陆嘉亲近。
病好之后,他们一起去铁刹山拜别胡三太奶,荣家给的报酬实在是多,陆嘉还了一大笔钱后手里还留了不少余钱,他捐了三千给铁刹山的道观,随后带着秦睿离开东北。
去云南的路上没那么多顾忌,陆嘉选择坐飞机直飞云南。
在临行前,他又打了个电话,是给堂舅的,理由是回寨子里祭拜母亲的坟墓。
给父母尽孝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他堂舅是陆氏族长,在外的口碑是个儒雅和蔼的人,不仅同意陆嘉回寨子里,甚至还派了人去接他。
寨子靠近哀牢山,为了保存寨中古老风俗和文化,族长没有接受旅游开发,寨子的交通十分落后,只能自驾进山。
在大理下了飞机,又转了几班大巴才到了离寨子比较近的一座小镇上,下车之后,陆嘉见到了他堂舅派来的人,是一个面容白净俊秀的少年,穿得也干净,上来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脸上始终洋溢着温和的笑。
“你好,我姓陆,叫凤箫,你就是陆嘉吧,二叔让我来接你。”
陆嘉也伸出手同他打了个招呼,“你叫族长二叔?你是哪儿家的孩子?几岁了?”
陆凤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爹妈没得早,是二叔收养了我。”
“啊?”陆嘉神色一怔,“不好意思。”
“没什么,都过去十几年了,我那时候也不记事,”陆凤箫脸上始终带着笑,目光转到秦睿身上,“这位是?”
“是我朋友,这次陪我一起回来看看。”陆嘉淡道。
秦睿转过脸,没反驳。
“你好你好,”陆凤箫也客气地跟秦睿打了个招呼,“你们来得不凑巧,最近有暴雨,咱们赶紧回寨里吧。”
现在才下午三点,头顶的天空就灰蒙蒙一片,和不远处的山体相连,黑压压的望不到头,确实快下雨了,陆嘉本想在镇子里等霍修远带人过来,但是转念一想,怕打草惊蛇,就答应了先跟陆凤箫一起回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