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语偏过头去听,随后应了声,向着铺子后头走去。
越过一件花鸟折屏,一位身着胭脂色罗裙的女子映入眼帘。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吴家嫂嫂。
她本名为戚塔薇,楼兰人,七年前嫁至京城来的。
如今披着浅黄色披帛,眼窝深邃,鼻梁优越,一双浅栗色的眼睛微微垂下,独自落座饮茶。
“薇姐姐。”苏倾语快步走近,唤她一声。
戚塔薇转过头去笑着看她,唤她入座。她看着铺子内的空前盛况,感叹道,“你这生意做得真是红火。”
“托姐姐的福。”若不是戚塔薇提供铺子,她倒也没有这么快下定决心来置办铺子产业。
“当初茜殷同我说时,我只当你对布料绸缎熟稔,没想到做生意的本事也了得。”她笑笑说,“我真是选对人了。”
苏倾语前世做着当家主母,也并非只管宅院之事,大大小小的铺子流水都要过她的眼,又怎会是个只会说笑收钱的花瓶?
戚塔薇说完,正了正神色,“此番找你来,是你要寻的绣娘有消息了。”
苏倾语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如何了?”
她不可能一辈子只做布匹生意,也要置办成衣。而如今手上没有得心意的绣娘,她自要用心些。
她此次要戚塔薇寻的,则是前世知晓的几位绣娘。
她们有着高超的手艺,却碍于没有漂亮的皮囊和阿谀奉承的做派,被主人家埋没,最终被遣散流落在外,在返家的途中活活饿死。
如若今世能将她们招来,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戚塔薇眉头紧皱,带着一些审视看着她,“确是寻着了,只是这几位绣娘身处华锦庄……你怎惦记上了华锦庄的人?”
“你如今根基未稳,且不要与华锦庄起冲突。那庄子后头……”
戚塔薇努了努嘴,“是上面的人,你这身份也切勿招惹。”
皇室之人喜怒无常,其中的水深得很。小打小闹也便罢了,倘若是让不该招惹的人注意上了,那麻烦就大了。
苏倾语笑得很甜,“我并不与华锦庄起冲突,等着便是。”
算着时间,也该到华锦庄清算裁人的日子了。
华锦庄的背后是阮贵妃,她是知晓的。阮贵妃近月在琢磨着华贵衣装,忙着讨皇上欢心。
闲暇之余,她培养了不少年轻漂亮又会说话的绣娘陪她逗乐,不过几日便要寻理由让这些姑娘进庄子里。
也要寻理由要人出去。
前世,这些被遣散的绣娘也是因此过了一阵颠沛流离的日子。她既有这心,不如趁着这机会将她们揽来。
苏倾语想到此,眼神软和下来。前世她与她们有过几面之缘,既寻着了,她也当先去见见才是。
……
“嘭!”
一件青瓷压手杯被摔得七零八落,破碎的陶瓷一片一片迸发开来落得满地狼藉。
一位女子咬牙切齿地瞪着地面,胸膛上下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地上是一匹被撕碎的布料,透过提花绣针,裁剪出花纹模样的布料几不可见地掩在其中,鲜艳漂亮的颜色和做工掩饰了讨巧的针脚。
这布料让人瞧着精细无比,她却看了更显厌恶,连瞥一眼手边的账本都发晕。
烟裁坊这档子一出,平日总爱来她家的客人一溜烟全跑到烟裁坊那去!要她怎么不气!
一道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及近,来人诧异,轻掩着嘴巴惊讶地问道:
“安妹妹,怎将屋子弄得这般狼狈?”
旭安顶着通红的眼看着来人,只见那女子缓缓蹲下身来,捧起地上被撕碎的布料,啧啧称奇,
“这是烟裁坊的提花绸?做得真是不错,连我都快看不出其中关窍……”
旭安似是被什么话烫了一下,猛地一团无名火又往上窜,她声音尖锐地嘶吼道:“不许说!”
那女子一顿,抬眼看她,噙着的笑意缓缓收起,
“怎么了?那烟裁坊的东家也明说了她家绸缎与别家的不同之处,也没抢你生意,急什么?气什么?”
“要我说,咱们锦绣街就是太安逸了,应当多学习才是。那东家小小年纪,刚接手了烟裁坊就生意好至如此,定有可取之处……”
“咚!”
话音未落,旭安便猛地从圈椅上站起,打断她的话,
“不过穷酸丫头赚那几百文罢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有什么好学的!”
不过雕虫小技,你们就都向着她!
她心中的怒火更甚,紧紧盯着门外门庭若市的烟裁坊,
“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旭安说完这句话就夺门而出,留下那女子在逆光之中缓缓勾起了唇角,眼神中有几不可察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