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摇头,“我要去……地牢。”
这对他来说是个过分的要求。
喻谦光顿了两息,看着她坚定模样,将灯塞入她手中,“小心脚下。”
洛凝拉住他的护腕。
喻谦光叹息,“没有不带你去。地牢不便久待,你记得早些出来。”
才新封校尉,这时根基未稳,何必为她冒这样的险。
他完全可以把她强行送回苏贵妃宫里。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近,在喻谦光耳中却莫名疏远。
从前她是小姐,他是侍卫,身份云泥如隔天堑。
现在……
他想要的似乎还是没得到。
“地牢到了。”喻谦光向典狱长出示令牌,转身向她伸手一礼,面色温和作请,一如从前在苏府般。
洛凝回礼,低头入了地牢。
地牢昏暗潮湿,最底层的狱室终年不见阳光,血腥气连同腐烂气息一同袭来,叫人本能作呕。
里间稻草铺就的地铺上,蜷着一抹熟悉身影,却并非圣子。
衣袖和衣襟沁出点点鲜红,明显在这里已受过了几遍刑。
“你……怎么来了?”萧玄奕讶异,随即别开她的视线,“来看我笑话么?”
南诏三王子被关押此处,又有喻谦光额外“照看”,处境好不到哪去。
“我本无意骗你,”萧玄奕抬眼,“可你……既知道我身份,又何必这样苦心将我骗入京城?还不如直接捆了我向你们皇帝邀功。”
当初是她将他当作寒门强抢入府,如今也是她与喻谦光合力把他送入牢狱。
强取豪夺是她,弃如敝履也是她。
“还来见我做什么?”
“你现在不必再惺惺作态了!”
他与她之间,掌握主动权的从来都是她。
“你有什么笑话好看的。”洛凝定定看着他,“东窗事发前,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从前没骗你,如今更没必要骗你。”
她叹息,“倒是你,不在南诏做你的王子逍遥自在,为何来中原吃这份苦呢?”
若为南诏王室,吃香喝辣,风流潇洒,他可以过得很好。
“别提了。”萧玄奕摇头,“在哪里都是阶下囚的命,什么王子,一点用都没有。”
南诏王朝更迭,老南诏王去世后,由他大兄即位,可大兄不是个大度的人,哪里容得下自己才华横溢的三弟。
何况大兄杀害二哥时,还被萧玄奕亲眼目睹。
萧玄奕必须死。
大兄秘密弑父登位的那夜,萧玄奕星夜奔袭出逃,才躲过死劫。他一路逃亡至中原,才算躲过了大兄的追杀。
岂料之后又被苏兰镜掳入府中。
时至今日,到哪里都是个死。
不过知道她没有出卖他,萧玄奕心里好受了很多。
“你这是做什么?寻死吗?”洛凝夺过他手中带血瓷片。
萧玄奕闭眼,“你们中原皇帝会让我活?”
“他想不想你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洛凝揪住他衣领恼火道,“给我振作起来,听见没有!”
男主怎么能死在这里?他死了她还怎么过这幻境?
别带着大家一起噶在这里啊!
萧玄奕疑惑,星眸里闪烁着几分感动。
二人僵持不下,没听到牢房外廊传来的锁链悉梭,一道皑然身影踏足其间,镣铐满身却不折清傲。
圣子经过苏兰镜和萧玄奕的牢房,见她揪着另一个人,满眼关切的专注模样,心头闷沉,神情也冷了下来。
原来她这般,不是只对他一人。
都是骗人的。
狱卒打开狱室,圣子步入其中,揽身而坐如居莲台,正襟危坐宛如金像玉雕。
他的狱室正与萧玄奕相邻,圣子并未打算出声。
左右她也不关心他的处境。
洛凝想起来地牢的目的,安顿好萧玄奕后,起身在这层绕了几圈,才终于找到了隔壁背对她的圣子。
她怎么喊他都不应。
怎么……好像是生气了?
“苏二小姐,”狱卒小声提醒,“时间快到了,喻校尉还在外头等您。”
扒着阑干,她盯着他孤寒的背影,终只能转身离开。
圣子缓缓睁眼,回首看向漆黑狱廊尽头,怅惘失落倾洒满身。
之前那般执着坚定的人,如今连哄都不肯多哄一句吗。
他就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