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当晨,晋阳城北郊猎场旌旗猎猎。
周玉安端坐观礼台,膝上搭着银狐裘,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鎏金暖炉。
顾苒君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想起昨夜替他换药时瞥见的腰腹旧伤——形似弯月的疤痕,像是女子用的柳叶刀所留,阿勒坦是被女人追杀?
"夫君?"她将手炉塞进周玉安掌心,目光扫过台下整装的玄甲军。这些漠北勇士今日皆作猎户打扮,可腰间的弯刀分明是淬过毒的。
周玉安就着她的手饮了口热茶,薄唇沾着水光:"娘子且看,这围场里藏着多少豺狼。"
话音未落,号角声撕破晨雾。晋阳王张弓搭箭,金翎箭破空而出,惊起漫天寒鸦。
“开猎!”周锦北的声音洪亮,贯彻整个猎场。
猎场霎时沸腾,马蹄声如惊雷滚过草场,莫雅的红裙在骑阵中翻涌似火。
她突然调转马头冲上观礼台,金线马鞭直指周玉安:"玉安哥哥可记得昨日莫雅说的话?"
"公主?"周玉安转动轮椅迎上前。顾苒君注意到莫雅马鞍上挂着的箭囊,正是那日见过的金翎箭。
"玉安哥哥莫忘了就是..."莫雅俯身贴近周玉安耳畔,红宝石耳坠扫过他颈侧,"今日第一个见血的猎物,将是莫雅送给你的。"
她突然扬鞭卷走周玉安的狐裘,策马奔向密林深处。
顾苒君正要开口,忽见周玉安袖中银光一闪。三枚透骨钉没入草场边缘的灌木,惨叫声惊飞栖鸟。
阿勒坦带人拖出中箭的胡人探子时,顾苒君认出那人靴底的泥印——与三日前货栈刺客如出一辙。
"娘子脸色这般差,可是吓着了?"周玉安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指腹在虎口薄茧处流连,"这些胡人探子,最喜在猎物身上淬毒。"
说着,周玉安忽然舔了舔唇轻笑,"就像有些人,专爱在蜜糖里藏砒霜。"
日头西斜时,猎场突然骚动。
莫雅的红马驮着染血的虎皮归来,金翎箭贯穿猛虎左眼。她翻身下马,将尚在滴血的箭簇抛在周玉安膝头:"玉安哥哥可喜欢?"
周玉安拾起箭杆轻嗅:"漠北狼毒混着西域曼陀罗,公主好狠的手段。"她突然折断箭羽,夹层飘落半张羊皮纸。
顾苒君眼尖,瞥见"互市"二字与夜郎国玺印。
莫雅红唇微勾:"玉安哥哥从前,只唤我阿雅的..."
“小孩子的称呼罢了,公主,我们长大了。"周玉安碾碎羊皮纸,看着碎屑随风散入篝火,"不过公主下次传信,不妨换个雅致的方式。"
“我都是学你的。”莫雅舔了舔小虎牙,朝着顾苒君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回道。
顾苒君抿唇,总觉得在莫雅和周玉安之间,有一道自己看不见的幕布,将自己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外面。
可他不是说,他和她不熟吗?
晚间宴席上,顾苒君借口更衣离席。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想呆在他二人一起出现的地方。
顾苒君说不清自己对周玉安是怎样的感情,也不清楚周玉安对自己是否真心。
在京都的时候,人人算计顾家,人人都在衡量自己的价值。皇帝娶顾氏女,皇子也想要顾氏的女人。
只因为那么一句,得顾氏者得天下。后来又多了那么一句,顾苒君国母之命。
呵,顾苒君有些嘲弄的低头笑了笑。人人羡慕她出身顾家,自小锦衣玉食。她却羡慕那些人拥有自由,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顾苒君厌恶极了权谋争斗,也厌恶极了欺骗。
爬出京都的圈子,嫁给了周玉安,身子也给了那人。顾苒君只求,那人不要负了自己。
难不成,那人还能以一个残缺的身子,得了天下不成?
应该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吧,顾苒君心想。
"娘子好兴致,竟自己偷跑出来赏月..嗯...还是赏花?算了,赏什么,都是娘子好兴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