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苒君望着门缝漏进的雾色,忽见阿勒坦的身影匆匆掠过回廊。那人胡服下摆沾着褐色泥印,与三日前货栈外的马蹄印如出一辙。
“夫君...”
“嗯?”周玉安抬眸,眸子亮亮的,眉眼弯弯的注视着顾苒君,似乎是在等待着下文。
“莫要骗我。”
顾苒君起身蹲在了周玉安身前,双手捧起周玉安的脸颊,很是轻柔的,像对待珍宝一般。
周玉安的呼吸停了一瞬,心跳也不规律了起来。她有些说不上来此刻的感觉,有些害怕,也有些...说不出的期待。
“我不会的,娘子。”
周玉安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演技怎么样,只知道她说这话时,在强迫自己看着顾苒君。
“好,我信你。”
顾苒君的语气一直都是这样,轻轻的,软软的。像鹅毛一样,总是不经意的拂过浪子的心。
将顾苒君揽入怀中,周玉安的心,却不知为何沉入了海底。只是静静的,看着雕花的木门,揽着顾苒君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了些。
烛影在宣纸上摇曳,周玉安重新握着顾苒君的手在画中添完最后一笔红梅。狼毫搁置时溅起几点朱砂,恰似雪地落梅。
"那年赏梅宴..."顾苒君指尖抚过画中簪花,"夫君怎会..."
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三声鹧鸪啼。周玉安眸光微动,转动轮椅碾过满地月光:"娘子且看这幅画可还缺什么?我去取些新墨。"
转过屏风刹那,她迅速展开暗格中的密信。特有的沉水香混着京城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蝇头小楷写着:"太子克扣北境粮饷,齐王与陇西节度使密会于醉仙楼。"
"子然。"周玉安叩响铜铃,"让阿勒坦把上月截获的官盐分三路运往夜郎。"她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火舌吞没"醉仙楼"三字,"记得用莫雅公主给的商队旗号。"
回到书案前,顾苒君正望着画中红梅出神。周玉安将新磨的松烟墨推到她手边,忽然从袖中取出支鎏金梅花簪:"物归原主。"
顾苒君惊愕地望着簪尾刻着的"苒"字,三年前赏梅宴丢失的旧物竟在此处。她抬眸欲问,却见那人眼中映着烛火,恍若星河坠入深潭。
"那日你在梅林起舞,这簪子落在雪地里。"周玉安将簪子别进她发间,"我原想当面归还,却见你伯父匆匆而来..."
她指尖拂过顾苒君袖口暗纹,"他说顾氏嫡女,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
窗外忽飘起小雨,扑簌簌落在茜纱窗上。顾苒君想起伯父说这话时冰冷的目光,不自觉攥紧周玉安的衣袖,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牢笼。
顾苒君发间红梅随着动作轻颤,在铜镜中划出流光。
"现在它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周玉安忽然推窗,梅香混着雨珠涌进来。她接着一朵白梅放在顾苒君掌心。
"就像我等到你。"
顾苒君望着梅蕊上光洁透亮的水珠,蓦然觉得心底某处坚冰正在消融。她不曾看见,身后人凝视她发梢时眼底闪过的愧色。
... ....
三更梆子响过西厢,周玉安在密室召见夜郎信使。
羊皮卷上烙着狼头火漆,莫雅的字迹张狂如她本人:"精铁已到云中驿。"
"告诉公主,我要再加三成。"周玉安将令牌扔给信使,令牌上的坠子扫过对方惊愕的脸。
"就说...这是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