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铎的吻汹涌而又热烈,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灌进薛凫的鼻腔,像那年江南的梅雨天——潮湿的、腐烂的、带着铁锈味的春天。
曹铎喘着气退开时,薛凫的唇边已经泛起红肿,他的指尖抹过唇角的一点银丝,邪笑道:“你没推开我,真好。”
他将伞柄递给薛凫,自己留在雨里,道:“更深露重,早些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消失在了雨幕中,而此时不远处宫殿里的灯火悄然熄灭,传来太子吩咐换水的宫女杂役的声音。
薛凫拿着伞,轻轻按压着自己唇瓣的红肿。乘着夜色的隐匿,她回到寝殿,吩咐缠枝在盆里燃起火焰。
她坐在窗边,神色淡漠,在灯火的照映里,她将油纸伞一瓣瓣撕裂,伞骨也折成几段,接着丢进火里。
火焰烧灼的油纸伞发出噼啪声,火星子溅在薛凫的衣角,她却不理,只是一下一下地丢进东西烧着。
她忽的开口:“今日之事,不必告诉薛府那边。”
侍女缠枝候在一旁,应道:“是,”接着她的话,“沐浴的水已经烧好了,娘娘您现在去吗?”
薛凫皱看向缠枝,她不悦道:“不是说了要冷水吗?去把热水倒了,弄些冷水过来。”
缠枝连忙跪下,头盖在地板上,情真意切道:“娘娘,您本就身子弱,若是再以冷水沐浴,怕是会伤及身体啊!”
薛凫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缠枝扶起,看着她忧虑的目光,她微微一笑。
“今日有个讨人厌的家伙没让我淋着雨,若是此时再不补救,明日可就不能顺利进行计划了。”薛凫淡笑,搭着缠枝的胳膊扶她落座。
“可是......”缠枝仍攥着衣角纠结,薛凫却打断了她的话。
她道:“没有可是,缠枝。我知道父亲那边向你施压了,此举不光为我,也为你。”
如今她已过门三年却仍未诞下子嗣,薛府那边本就有所不满,而缠枝作为薛府的家生子,所遭受的必定更多。
薛凫暗暗握紧拳头,薛父卖女求荣,用她母亲的性命逼她嫁入东宫,这笔账她一定要算!
但不是现在。薛凫压下情绪,抬眸看向缠枝,“你若不去打冷水,那我便自己去算了。”
说完薛凫佯装要走,缠枝立马拦住她。
“娘娘您坐着吧,地龙烧得旺,还可以暖暖,奴婢去就行了。”缠枝走出去,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才安心离去。
薛凫眸色深邃,望着窗外的漆黑夜色,将玉珏拓样握拢于胸口。
想到这些日来困扰她的事情,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曹铎的身影,薛凫勾唇一笑,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把。
*
翌日清晨,薛凫不出意外的病倒在了床上。火盆里的灰烬一早便处理了干净,直到日上三竿时太子才姗姗来迟。
“你们是怎么伺候侧妃的?”太子李晋怒斥一声,整个芳华殿的宫女役从们全部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出言。
李晋目光扫过缠枝,他眸色深邃,盯住她道:“你说,侧妃怎会突然发病?”
缠枝连忙直起身子惶恐道:“回太子殿下,昨夜里娘娘出去淋了一身雨回来,沐浴之后睡下,没想到今早就发热了。”
“侧妃为何出去?”李晋发问,紧接着他身边的侍从便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缓和了些但依旧严厉。
“侧妃身子骨弱,你们为何不看着些?”李晋走到薛凫的床边,神色中闪过几分疼惜。
缠枝接着哭道:“殿下不知啊,娘娘那时神色憔悴,不似平常,死活不让我们跟着,我们也不敢违背啊。”
说完,薛凫强撑着扯了扯李晋的衣角,虽是病容却仍不掩倾城之貌,病态白的脸庞透着红热,恰如雪色红梅,无端添了几分美人气,更让人挪不开眼。
她微弱的声音开口道:“殿下不要怪他们,是妾身自己的错。”
听见她的声音,李晋连忙握住美人柔荑,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心,“爱妃何错之有?”
薛凫泪眼婆娑,带着哭腔泫然欲泣道:“妾身知道自己只需做好本分,不该心怀妄念,但当看到时还是心如刀绞。”
李晋默了一瞬,眸色中闪过几分复杂,他拍了拍薛凫的手心,随着侧过身向跪着的众人斥道:“务必给孤把侧妃照顾好了。”
接着他没有正面回应薛凫,而是紧盯她的病容,垂眸道:“爱妃快把身子养好吧,孤还要带着静华去宫里,就先走了。”
说完,李晋便不顾薛凫凄婉的哀求便拂袖离开了。
待太子一走,薛凫便收起了哀求的神情,无力地抬起手将眼泪抹干,她屏退众人,强撑着起身。
薛凫倚在鎏金铜雀熏笼旁,看着香灰一寸寸淹没金丝盘。缠枝捧着药盏进来时,正见她在铜镜前静默坐着。
“娘娘病中怎还......”话未说完,窗棂外忽有羽翅扑棱声,一只青鸟撞进帘栊,爪间系着的银铃铛沾着晨露。
缠枝正要惊呼,却见薛凫熟稔地解下鸟足密信。火漆印在烛焰下显出诡谲纹路——是父亲惯用的九头蛇图腾。
“赵姨娘前日失足落水,幸得家丁相救。”薛凫轻声念着,信纸在炭盆里蜷成灰蝶,“父亲总爱用这般雅致的威胁。”
缠枝走过来,扶着薛凫靠在床檐上,担忧开口道:“娘娘,这些年来殿下总这般模样,对您虽相敬如宾,但却从不过夜。哪怕今日,您生病殿下也不冷不热的样子,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薛凫冷笑,眉间闪过几分狠厉,“他不来,我还能把堂堂太子捆了不成。”
缠枝听见这话心头一颤,咽了咽口水低着头垂眸,犹豫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若是如此,那您身上的蛊毒,还有家中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