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凫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内回响,对方却依旧坐定如钟,不变神色。
半晌,曹铎微微勾唇,抬眸直直刺入薛凫惊乱的眼睫,“那就杀。”
薛凫心中一震,见曹铎神色认真不似作假,她喉头一哽,拿着药瓶的手不止地颤抖着。
曹铎伸手覆上她震颤的手,缓缓将它压落,接着笑道:“反正阿凫你已经杀过我千万次,不是吗?”
他拿过瓶子,从里拿出一枚来,细细地捏着这小小的毒药,“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说完他便作势要将这东西送进去。
薛凫连忙伸手打落他的手,微红眼眶,愤愤大喊道:“我还没说要你死,你怎么就擅作主张了?”
曹铎眼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眼中满是薛凫着急的样子,他颔首,“好,我听阿凫的,不死。”
他又重新将遗落在旁边的天蓝色薄纱拾起来,缓缓将它戴在薛凫的脸上,柔声道:“既然你想要,那就好好戴着吧。等会儿好好睡个觉。”
曹铎的动作认真,薛凫与他正面对视,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
她的凌乱发丝缠绕在曹铎的绣线袖口,不时还有指腹的温热擦过发尾,薛凫有些不知所措问道:“你就不再问我些其他的?”
“不问。”曹铎的目光落在她的发丝。
他接着道:“你在薛府这几日肯定都睡得不好,现在休息才是正途。我想知道的东西,我自己可以去查。”
薛凫的心尖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酥麻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她下意识地抬眸,但目光触及曹铎的刹那,又很快垂眸。
紧接着,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匆匆忙忙地“嗯”了声。
终于,面纱重新被戴好。曹铎也起身,伸出手道:“走吧,跟着我去房间。”
曹铎为薛凫安排的地方就是她原来居住的芳华殿,因为他还有公务的缘故,便没有再停留。
薛凫自己走进殿内,一个熟悉的人影便走了出来,她的脸上还挂着泪花。
“娘娘!”缠枝几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薛凫的手,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泪水又簌簌地滚落下来 。
“奴婢......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缠枝泪眼婆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薛凫见状,急忙伸出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缠枝的背,动作间满是安抚。见到缠枝,她的心绪也被牵动,眼眶也有湿意,但到底还是忍住泪水。
她伸手拉住缠枝,安慰道:“你受苦了。”
缠枝点点头,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将眼泪擦净,抽抽搭搭道:“多亏了六殿下,太子殿下要杀我灭口,幸好他救了我。”
缠枝提到此,又连忙看向薛凫的脖颈,见她蛊毒印记已消,更加欣喜道:“六殿下还救了您,真是个大好人。”
薛凫微笑,不置可否。
“不过娘娘,您怎么又到这东宫里来了?”缠枝问道,接着她似是想到什么喜事,绽放出笑容道:“难不成是六殿下已经到薛府给您提亲了?”
“你这妮子想些什么呢。”薛凫不由得失笑,她轻轻点点缠枝的鼻尖,嗔怪出口。
缠枝摸摸自己的鼻子,薛凫出声解释道:“还不都是因为父亲,见如今是曹铎当权,便上赶子卖女求荣呗。”
“竟是如此!”缠枝一听此言便愤愤不平,她接着转而疑惑:“可是您如今蛊毒已解,何必再听他发落?”
她似是想到什么,激动道:“难不成是老爷又用赵姨娘来威胁您?”
“是也不是,我来这里有自己的目的。”薛凫淡淡开口,语气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
薛志的动作迅速,一见薛凫已经成功入东宫,便迫不及待地在第三日宣布了她的死讯。
东宫自然也来了薛家的人报丧。彼时,薛凫正和曹铎坐在院内下棋。
“你要去看看你的灵堂吗?”曹铎执黑子,落在棋盘上一子,抬眸看向正在思索落子于何处的薛凫。
她犹豫片刻,落下白子,笑道:“自然是要去的。”早前薛凫便将李晋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给曹铎,两人如今已是站在同个阵营。
薛凫接着道:“我还真是挺好奇他们能演出个什么样来。”
“唉,我输了。”曹铎看着棋局,忽而叹声,“幸好你如今在我面前,若是我知道了你的死讯,掘地三尺,我都要把那个害你的人揪出来。”
薛凫赢下一局,心情大好,她挑眉看向曹铎,问道:“对了,李晋贼心不死,既然在我这里迟迟未能奏效,保不齐他另有损招。”
曹铎一边将白子与黑子收集起来放在棋盒,一边开口道:“我知晓,我已派人去寻他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有所准备便好。”薛凫颔首,她接着垂眸,轻声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曹铎手中动作不停,头也未抬,顺口应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薛凫的神情。
薛凫咬唇,抱着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道:”待此间事了,我想和我娘一起回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