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参加乔迁宴的大部队撤退了四人间终于恢复清静,四个人按照提前安排好的顺序洗澡,辞易年推门进了浴室,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现在还处于刚刚认识没人敢主动讲话的阶段,许眠舟走进阳台凑来水池边和辞易年一起洗衣服,男生低头满手泡沫,悄声问:“怎么过来了?”
“嗯……你懂的,他们俩也不敢主动说话,我一个人坐在那憋着很难受。”
辞易年没再开口。
许眠舟想他是不会主动去搭话的,表现得纯良不代表他真的外向,相反,许眠舟觉得辞易年说不定比自己还认生。他不外露情绪,不喜欢热闹,可以轻松开口拒绝别人也不内耗,这么一看,和第一次见面辞易年留给他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那人那天热情又礼貌,他还以为是个相当活泼的人。
想到这许眠舟实在好奇,想伸手戳辞易年的肩奈何满手洗衣液泡沫,只好用手肘撞了撞他,虚心请教:“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反常?”
辞易年显然无法理解他这句话,吊梢眼都皱起来,深色瞳仁紧盯着他看:“你又有什么想法?”
“只是觉得和现在的你不一样,真是太——有割裂感了。”
楼下人声鼎沸,夕阳笼罩整座城市,云海昏黄,辞易年知道这人又是想拿他开刀,没再理许眠舟,埋头奋力地搓衣服。
许眠舟见他这种任人鱼肉的态度也没了兴趣,扭回头继续洗衣服,没想到那人幽幽地开口:“我也觉得第一次见到的你和现在我认识的你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看起来话少脾气非常好,可乖了——”
许眠舟:“……”
最后两个人一边洗衣服一边互相评判对方初印象和现印象,得出的共同结论是谁也别说谁,都是装货。
晚饭两个人溜去了外公家吃饭,辞易年之前做饭时随口提过几次许眠舟的忌口,老人家通通记下来了,许眠舟追问辞易年为什么会记得他不吃什么,辞易年说自己背古诗吃撑了记的,而且怕他当着外公的面过滤葱姜蒜。
许眠舟:“……”
他伸手用力地揪住辞易年的手腕企图让人闭嘴,外公看到了也不会劝架,总觉得小孩子打架可有意思了,小年可不常和人打嘴仗的。
“小芳和辞安南都同意你住宿啊?”外公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蛋放进辞易年的瓷碗里,男生从喉间闷出一声算是答应。
华平眉头攒起。他知道这儿还有个别家的孩子,不该再多说家事,但还是没忍住抱怨:“他们真的把你当过自己的娃娃吗,到底有没有尽过父母的责任啊!”
许眠舟听到这猛然睁大眼,余光查看辞易年的表情,男生面色如常地嚼着米饭吃菜,完全看不出异常,似乎并不在意许眠舟的在场。
人都会对未知的东西感到好奇,抛出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顺着钓饵上钩,许眠舟只知道辞易年小时候经常待在外公家,和吴永星一起看电视,夏天可以吃糖水冰棍,其余的一无所知。
他现在身处辞易年小时候的家,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一点关于辞易年的过去,当事人从来不会阻拦,但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
就像他们在学校的第一次见面,辞易年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而是等许眠舟自己从其他地方得知。
想到这里许眠舟突然有点沮丧。
他颓然地发现几个月以来辞易年确实没有和他谈起与自己挂钩的事,那天若不是撞见辞易年和华琦芳吵架,辞易年大概也不会和他说家里爸妈在吵架,几句轻描淡写就把事实掩盖,许眠舟永远都不会知道。
许眠舟一贯会顺着一个点脑补出一个完整的正方体再到筑起城堡,他出神太久,一只泛凉的手轻轻碰了碰他握着筷子的手背,男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梦醒边缘迷蒙的呢喃:“想什么呢?吃饭。”
饭桌上的话题已经来到于容秋。许眠舟讶于这混球连辞易年外公家都来蹭饭,还带着梁浣。
这两人嘴上功夫了得,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喜欢能说会道活泼的小孩,于容秋加梁浣的组合估计会把整条巷子的老人家都骗去买保健品。
回去的路上许眠舟真这么说了,辞易年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形容那对社会级恐怖分子的,品出味道来之后乐了半天。
分床位时辞易年说自己随便,许眠舟拿不准主意,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睡觉烦不烦人会不会吵,辞易年说那你先睡上边吧,如果你会翻身在梦里打架再换回来就是了。
许眠舟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不得不说辞易年处理这些事情非常有自己的风格,既不过分灌输想法给他人,也不怕别人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而畏畏缩缩。他永远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熟人也好,生人也罢,生人他会离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