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王不见王。
再见,已是陌路。
那时的他经历了接近一年的沉寂,期间,人红是非多,争议声不断,各种各样的标签和诽谤接踵而至,就连喜欢分享日常的微博也少得可怜,微博主页几乎全是广告宣传。
电影的热情褪去,曾经的辉煌坍塌,迟昉成了孤身一人,孑然独立,在公众面前建立起无可撼动的从容形象,眼神却饱含疲惫和低落。
他的演艺生涯,如同过山车一样陷入短暂的颠覆,起起伏伏。这世间事,都是有高有低,这个时候的他进入电影学院学习,跟随着自己的贵人恩师学习,沉淀自我。
再次以一部制作成本不高,团队班底非大热的电影《致旺旺》,现实主义悲剧。
他扮演遗传舞蹈病患者,从生到死,悲情色彩浓厚,他以惊人的进步和演技再次打动观众和评委,演绎出独有的现实版“活着”,强烈的对于希望和生命的坚持、渴望渗透在每一个动作和眼神中,旺旺的灵魂和他的身躯合二为一。
凭借这部作品他获得金鸡奖最佳男主角提名,可惜那年角逐激烈,实力演员堆叠出场,他毫无疑问地落选。
“你苦苦地追求永恒。”荷皛在‘苦苦地’破音。
“生活却颠簸无常遗憾。你傻傻地追求完美,却一直给误会给伤害给放弃给责备,”
与迟昉的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这里划过。突如其来的全网黑和无妄之灾,也牵连到荷皛和她的事业。正是这让人痛苦的事情,却成为了他们故事开始的际遇。
荷皛此后反而对自己的表现不抱有期待,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坦然地演唱,接受一切声音和议论。她将眼神掠过评委领导席没有停留,看向观众,多了很多戴面具的人,多是学生,少有大人。
唐僧师徒四人、青面獠牙的鬼神、川剧变脸样式的面具、还有青铜器面具,一时间显得观众中鱼龙混杂。她差点被逗笑。
歌曲快要进入高潮部分,旋律进入高音部分,荷皛唱出第一个字何时,有男声毫无预警的插进来,他在给荷皛垫音。
他的音色更有颗粒感,带着天然的少年感,轻松地转换真假音。他独特的咬字方式加上音色,唱出的歌词具有穿透力,清澈且清晰。高音轻盈,带着他的倔强,仿佛后面的歌词是为他而生的,句句唱出他的心中所想。
迟昉,是迟昉,他回来了。
荷皛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以至于她忘记演唱。
直到他穿过拥挤的观众,来到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这里荷皛一眼便能看到他。他却没有上台,依旧隐没的黑暗中,不求回报的持续垫音。
“何悲何哀何必去愁与苦,
何必笑骂恨与爱,
人间不过是你寄身之处。”
另一束灯光照到他身上,照亮他的样子。
他带着一副红色白色相间的狐狸面具,白色衬衫黑色直筒裤。
衬衫松散,布料丝滑清透,领口开至锁骨处,下摆随风飘荡,依稀可窥见他的腰部肌肤,黑色直筒裤,衬托出他的腿部线条。
露出骨头青筋明显的胳膊,血管凸起,蔓延到握着话筒的手,最后沉溺在他眼睛的海洋。
眼睛被面具覆上一层阴翳,荷皛却从他那里读出抑制不住的情感,她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也没有机会再判断。
因为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即便只能看见迟昉。热量在眼眶积蓄,汇成控制不住的滴状滑落,荷皛无法抑制地流泪,内心被迟昉占满,像是棉花塞满,可以呼吸,什么奇怪的东西想水流一样淌进来,棉花被浸透,沉甸甸的。也许是这个原因,她的心脏好像无法再跳动,她为他而沉寂。她无法将目光从迟昉的身上移开。
荷皛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仿佛来到歌曲末尾,实际上也只是过去了灯光停留在迟昉身上的那几秒钟。
短暂的几秒后,从荷皛那里看,在灯光转移的前一秒,迟昉抬起未拿话筒的那只手,遥遥送向荷皛。她才看清那只手上赫然立着一个雕塑,坚实的绿色草地底座,一棵摇曳状的白色雏菊上停留着采蜜的蜜蜂。它们的灵魂缠绕,契合无比。
灯光跟随迟昉的指令,转向了荷皛。她再次成为了舞台的主角。荷皛朝向迟昉的方向,歌声透过话筒与迟昉的歌声汇聚,像是两条来自相反方向的溪流汇聚到一起,成为了更有力量的河流。
“银河里才是你灵魂的徜徉地,
人间不过是你无形的梦,
偶然留下的梦尘世梦,
以身外身做银亮色的梦,
以身外身做梦中梦。”
迟昉有魔力,带着荷皛一路唱至结尾,给她变相修音。尾声还在放,荷皛被掌声吸引,接受着观众的赞赏,甚至评委也面露喜悦,并没有因为突然的男声打断而愠怒。
荷皛想看看迟昉,笑容僵在脸上,他不见了。
她的心脏回复跳动,并且跳得异常快,仿佛要跳出来。
在合唱的后半首歌时候,她看见了她和迟昉的未来。迟昉如同歌曲唱得那样,不再过分执著于尘世间的悲欢爱恨,而真正成为了戏疯子。他找到了灵魂的归宿——每一个电影世界,他搭建出属于自己的电影宇宙。他依然在寻找能让他的心脏再次鲜活的剧本和人物,也实现了很多个银亮色的梦。
而她自己却从一个名为迟昉的梦中醒来继续前行,继续着她的蜂场事业,越做越大,她的产品进入到万家万户,也进入到迟昉的橱柜。油菜花,洋槐花开落更迭,花香到来又流逝。而她和迟昉却两不相见,一切只是黄粱一梦,露水情缘。
她开始恐慌,害怕这样的结局,明明这是最好、最正常的结局。
这样清晰强烈的念头浮现后,她脑中炸开强光,浑噩着下台。目光重新聚焦,她看向姜唯,问道:“迟昉呢?”
“我没看到。”
“我回小院看看。”荷皛丢下这句话离开了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