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竖着的电线杆子下面,有一个石墩子。有两个人扭作一团在打架,一个是六十老汉,另一个是三十壮汉。
老汉打起架来不遑多让,下了死手一般,看对方的眼神满含着鄙夷;壮汉虽然在气头上,好歹知道手下留情,带着分寸,不敢下死手。
壮汉一口当地的方言,骂出来的话不堪入耳。简直拿出了村里大娘种的南瓜被偷了之后的气派,声音尖刻,其他的话呜呜咽咽,一到骂人的话突然就听清了。
“你个老不死的,混半辈子了还是这个熊样!”
“□□祖宗,你个混犊子!”葛叔被人戳到肺管子上,差点一口老血被吐出来,可又说不过他。
司成刚撸了把袖子回怼道:“别在这儿胀包,你奶奶个腿啊,你仗着你儿那点能耐!你再啰啰,把你摘吧摘吧喂小鸡子!”
“……”
要找的地陪——司成刚,正忙着不停地输出。
迟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插手,两个人吵得不分你我。他想到上次在荷姥爷家见到的司成刚,再次加深了对他的评价。
荷皛实在听不下去,刚说了找他干正事,说不定还会入镜。
这下好了上来就是干仗,骂人不带打稿子,还全是听不得的话。
她转调电动车的车把头,嘴角直打抽抽,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会这个那个,最后一狠心对迟昉说:“你捂好耳朵。”
迟昉在车后座真看热闹看得起劲,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生活吗,不就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来吵去?
听见荷皛的话,还是听话的象征性捂上耳朵,忍着笑意偷偷看。
警笛声扎耳,打得人猝不及防。
葛叔报警了。
一车全拉到了警察局,把路过的荷皛和迟昉也带走了。
镇上的三天两头基本碰不上报警的事,近一个月报警次数最多的还是这两个人。
派出所的所长都亲自出来拉架,“我说你们一整天显得没事吃饱了撑滴啊,把我们派出所当什么?!”
硬的不行所长又改软的。
“算我求你们了行吧,别在派出所门口打啊,你看村里的小辈还在这儿看着,你们不嫌丢人啊!”
葛叔松了脸色。
另一位警员见招拆招,顺着话说:“就是啊,你看这不是让给人家看笑话吗?!你说是不是啊三白?!”
荷皛本来想驮着迟昉暂时逃离现场,无奈她跟镇上的人太熟了,经常打交道。
打架的连个人一个是村里支书的父亲,人称葛叔;一个是荷皛姥爷隔着一层墙的邻居。
她硬着头皮笑呵呵去劝架,迟昉跟在身后。
葛叔和司成刚已经被拉进派出所。
所长气得在后面嘟囔:“一天天这都是么事啊!”
进了大厅,葛叔被拉进调解室,隔着一层墙,墙根处有四个座位的长椅。
司成刚瞧着二郎腿,骂出了一身的汗,撸起袖子似乎时刻准备再开战。
隔着一个座位,荷皛和迟昉坐着。
警员给荷皛和迟昉端来温水,略带歉意地说:“麻烦你了三白。这次让你进来也是跟你说说蜂场安全的事。你们靠着山林,实在要注意。马上到清明了。千万别烧纸放炮!”
荷皛一听原来还是有正事,了然地说:“没关系。”她担心冷落了迟昉,荷皛主动介绍他:“这位是日方,短租的客人。”
戴着口罩的迟昉抬眼看向荷皛,迟疑为何荷皛会以这个名字介绍他。
警员跟他打招呼,他还是应下这个名字。想着以后自我介绍就说这个名字。
“我怕有人认出你来。你不是不想官宣参与纪录片的事吗?”荷皛解释道。
短时间的安静总是珍贵的,可是问题不解决战争总是会吹响号角。
葛叔越想越生气,在会议室里敲了桌子,说着说着心里的酸楚涌上心头,“打头一年,司成刚就看我不顺眼。今年,村里组织的艺术团,他非把着音响和活动室的钥匙,充那个能滴,摆明了就是跟我作对!”
司成刚撸的袖子可算没白撸,脚一蹬身子不断向上窜,“我跟你说你别在这儿恶人先告状!去年是你先把我晒麦子的地给占了,人家那艺术团有你么事非得来掺和一脚,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你不就是想跟回老家来养老的婶子套近乎,老不要脸!”
荷皛觉得头都要大了,强颜欢笑着看向迟昉,“让你看笑话了,我们这儿平时不这样。”心里不断骂着司成刚怎么这么能说,猴年马月的事都给扯出来。
“你可闭嘴吧,你能不能消停点!这跟你们打架有什么关系!”荷皛怼了司成刚一下,“你这时候说话挺利索了!”
司成刚一直对荷皛带着点尊重和亲近,毕竟荷皛是高学历知识分子还是这么多年的邻居,平时一直很关照他们家。
听了她的话司成刚暂时偃旗息鼓。
许是司成刚没给葛叔留面子,葛叔一个不留意跳脚了,扒开门冲着司成刚就是一巴掌,给他打蒙了,“你姐姐嫁到婆家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你也好意思说我!”
在场所有人怔住。
所长气得脸通红,觉得这俩人是没完了,抻住葛叔的胳膊拉开几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