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门再次被打开,孔笠反应极快,钻出床纱,从一旁的窗子翻出去了。
嬷嬷进来时只看见翻飞欲落的红纱,像扇动的蝶翼。
倪秧惊了。
“哎,小姐我忽然想起来你先前叫我带点点心来垫垫肚子——我这记性!一忙就忘了。”说着,她把那盘精心雕刻成桃花状的糕点放到桌上。
倪秧回神,只好硬着头皮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这回是真走了。
室内安静了会,倪秧起身,走到窗边探头出去看见了贴墙站得直直的人。
笑了一下,他没提醒他。
倪秧回去,路过苗淼的梳妆台,随意扫了一眼,忽然看见一角信纸。他弯腰拉开那个妆奁,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信。
——白秋雨亲启。
他把那信收好。原来不是叫白秋,而是白秋雨。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一阵初春的凉风卷过苗淼的屋檐,吹动檐下一个古老铜铃发出闷闷地悠长叹息。
“砰砰砰!”倪秧从窗口看见不远处夜空中焰火争先恐后升起,迸溅出绚烂至极的五色花,而后四散着坠落。
前厅的人还在等待着新郎到来。
“吃吗?”孔笠侧头,眼里倒映着天际焰火燃烧之色,见一只白皙手腕递过来一块桃花粉的鲜花饼,玲珑可爱。
“尝尝。”倪秧眼里闪着细碎光芒,嘴角也带笑。
“有味道吗?”
他接过来吃了,“没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倪秧现在跟之前不太一样,好像变得不那么陌生了些,孔笠想。
倪秧忽然想起早上孔笠一脸疲倦的样子,问:“你吃过东西了吗?”
孔笠揉揉眉心,“来不及……”
正说着话,远处又是一束焰火升空炸开,同时前院的声音大了起来,道贺声一时不绝几乎就要传到后院。
孔笠正色:“我们该走了,苗家人估计马上就要来这里了。”
倪秧皱眉:“我们不需要再拖一会吗?”
温言,孔笠几乎想笑,“不用了,再拖下去就该拜堂成亲了。”
倪秧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等两人刚刚翻墙出去,身后喧闹沸腾的人声骤然大了起来。看样子是苗家的人终于发现他们了。
倪秧不由得回头看一眼,只见刚刚还红光洋溢的院子霎时黑气冲天,那黑气溢出院落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追上他们。
正看着,脚下喜服繁复曳地,倪秧被绊了一下,就要摔倒,一只手很及时地伸过来隔袖抓上他手腕,把他拉起来,“小心!”
孔笠的声音被夜风扯得破碎听不清,但莫名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走不了,他们已经追上来了。”早春寒凉夜风刮面,倪秧冷静地说。
孔笠叹息一声,“那我们先等会,快点应该还赶得上开船。”
倪秧点头,两人停下来,直面身后的冲天障气。
那障气倒也停下,紧接着一个人形现于其中,穿着绛紫的袍子,是苗老爷。很明显,他们绑架新娘的行为激怒了他。
一阵细微风动,孔笠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支黑玉笔,笔身流淌黑曜般的静谧华贵光芒。
苗老爷双眸漆黑一片,凭空跃起不过几秒就至眼前!
轻轻上前一步,孔笠嘴角噙着很浅的笑,在空中画了个圈,他笔过之处是银白流光——很快,苗老爷就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阻挡住了似的,在空中静止一瞬,余光瞥见一点红光寒芒,极快向后弹去。
未等他落地,一把收束的红伞穿过虚空,眨眼逼至他心口。
伞刺入皮肉刹那,苗老爷伸手硬生生抓住伞身,逼停了倪秧的伞。他吐出一口黑血,手上使力正要折断伞,下一秒伞消失回到倪秧手中,原地只剩零星艳丽到刺目的梅花瓣飘落,夹杂幽幽吐蕊梅香,苗老爷抓了个空。
忽然一阵凉风扑面,孔笠鬼魅似地接近了他,黑玉笔在他胸口血洞划了几笔,薄唇轻启,“束。”
那伤口的血止住,苗老爷也维持刚刚姿势一动不动了,只“嗬嗬”喘着粗气。
“苗淼小姐我们之后定会完好无恙地送她回来,您放心。”孔笠道。
苗老爷眼里空有怒火滔天却动不了。
这时不远处一些黑气弱小的障气才追来,孔笠回身抓起倪秧,“走。”
沿着这唯一的街道,他们极速奔回码头,所经之处两岸的黛墙白瓦、小桥流水以及莺莺软语纷纷如江南水雾般蒸发,消失。
前方不远处号角声渐渐嘹亮,刺破熹微的天光。
辰时就要到了!
不远处老园左等右盼,终于看见两人身影,急忙大叫:“快点!船要开了!”
赶在船梯收起之前,三人大汗淋漓地上了船,将落花镇拋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