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吟涓昏迷了整整一天。
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冬天昼短夜长,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正值年关,窗外此刻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在黑幕中犹为明显。
病房里的白炽灯亮着光线刺目,还有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冲进鼻间。
她轻轻抬动鸦羽一般的长睫,迷蒙地盯着上空的天花板。
这是哪?她又为什么会在这?
她本能的想支着胳膊坐起来,结果刚抬了一下手臂就被忽然传来的剧痛给搞得汗毛直立。
许吟涓闷哼一声,意识也因为疼痛的刺激开始慢慢回笼。
祁樾本来正拉着她的手趴在床边休息,察觉到她的动作和声音立马被惊醒。
他抬起头,看见她皱着一张脸后慌乱地按了一下护士铃,关切道:“你醒了?怎么了?很痛吗?”
她因这个嘶哑中还又有点儿发抖的声音转了下头,下一秒就看到了一张熟悉又憔悴的脸。
他穿着黑色高领衫,短发有点乱,松散地盖在额间,眼下发乌,往常红润的嘴唇也干燥到发白,白皙的下颌青茬浮现,轮廓也比之前更显清晰。
她终于在这一瞬间彻底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原来。
老天这次又没有帮她。
她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还用这幅鬼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再次让他来照顾她。
他到底为什么要因为她遭受这些麻烦……
许吟涓此时注视着他遍布红痕的乌瞳,对他的愧疚和无地自容开始更加汹涌的袭来。
她闭上眼睛把脸歪到一边,额角纤细的青筋凸起,一言未发。
她这番模样落在床边的男人眼里,就是另一副景象了。
祁樾以为她是太疼了,他唇线绷紧安抚性地把手心覆上她的脸颊,闷声道:“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加点止疼的。”
语落,护士和医生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孙杰打量了下她的脸色,开始给她例行检查。
祁樾说:“能加点止疼的吗?”
“已经加过了这位家属,”孙杰说,“毕竟伤口那么深,多少会疼一点的,再养几天痛感会轻很多的。”
祁樾这几十个小时精神都在高度紧张中,听到这种话他更加烦躁,开始音调升高:“那合着就得这么忍着?”
孙杰性格十分和善,他好脾气地笑了两声:“这位家属您冷静点,关心则乱啊!”
祁樾显然还没冷静,他企图继续要求,“你——”
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打断。
“祁樾。”
许吟涓喊了他一声。
祁樾因为她的声音把戾气压了下来,他弯下腰低头看她,“怎么了?”
“不用止疼,我没事。”
“……”祁樾抿唇,看着她缩了一圈的脸,他摸了下她的发顶,又问道:“那饭总能吃吧?”
孙杰看着两人的互动,边给躺着的人量血压边说道:“再过一会儿可以吃一点儿流食,明天早上还要做下检查,起床后记得空腹。”
祁樾闻言立马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拨弄起来,边拨弄还边状作轻松地跟躺着的人解释,听起来有点像没话找话:“医院的饭太难吃了,你肯定不会喜欢,我让他们从‘赏味’送过来,很快。”
她还是很困很乏,半闭着眼睛,整个人像按下了暂停键,只有脑袋乱哄哄的,都没听清他具体说的是什么,只随口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孙杰检查完一遍,嘱咐道:“就心率有点儿高。”
“明天再检查一下就要开始治疗了。”
许吟涓听见“治疗”两个字皱了下眉。
孙杰对着一边站着的男人摆了摆手,接着带着他走到了门口,说道:“家属同志,现在治疗分两种,一种是药物治疗一种是mect治疗,后者效果快一点但是记忆力会变差,你今天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复。”
这两天他对住院的事情也了解了个大概,听到这个他心下也有了些决断。
祁樾看向床上的人,随之点点头,“知道了,我再考虑一下明天给你回复。”
孙杰又嘱咐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回身望了她一眼,然后就推开了病房门和护士一起走了出去。
屋内此刻就剩了他们两个人,场面瞬时有点儿变得有点儿冻结。
祁樾走到她床边坐下,拉了下她那只在挂水的手,他心里有很多很多话要跟她说,可是出口的却只是一句:“家里的粥喝了吗?”
“……”许吟涓沉默了几秒,小声道:“没有。”
祁樾盯着她更加瘦削的下巴,垂下眼睫,轻而缓地说:“那肯定饿坏了,一会儿得多吃点。”
她本想也问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可是在他面前她自觉惭愧,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多问什么,就只能回句嗯。
祁樾轻吐出一口气,给她往上拉了拉被子,出口的话似也是在提醒自己,“休息吧,别说话了耗力气。”
接着他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的开关。
因为他的举动病房里开始出现了其余的声音,她不再觉得像方才那么的窒息。
没多久。
晚饭就送来了,祁樾把袋子从门口拿进屋内,又走到她旁边把她的床半支起来。
许吟涓看着他把床边桌转到她面前,继而把保温盒挨个拆开。
他坐在椅子上,左手拿着勺子挖了一口粥,右手拿筷子又夹了口小菜叠在上面。
祁樾把银勺递到她嘴边,“张嘴。”
许吟涓眨了下眼,费力抬动插着留置针的手,“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