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大恶极的魔神。
愿将之抽筋拔骨的魔神。
睺渊。
不是他。
定不是他。
他强行压制住了一切疑问。
关于纪蝉死前的狂喜,关于为何他能看见她的记忆,关于记忆中有一魔告知纪蝉:
我主如今身陷混沌,现被唤为小黑。
主?
是何物?
哪怕他是主,是否也并不见得那魔神是他?
他仿佛在沙中淘金,大海寻针,想要找出哪怕一丝他不是的证据。
质疑与恐慌,惧怕与逃避,这些情绪恍若让他置身炼狱,灼体烧心。
尤其是明明他上一刻刚被她托举到了天际。
两相对比,更觉哀毁骨立,呕心抽肠。
人魔不两立,若他是,是否之前说的便全然不算数了?
她怎能如此狠心。
他到底能信她哪句话?
女子立在自己身前,只到达他的肩膀。
而他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将她拥入怀中,渗入骨血。
把她塞进自己的血肉之中,她是否就不会让自己这般惧怕了?
“你听到了?”女子弱弱的声音响起。
是啊,他听到了。
可这瞬更让他在意的,却是她话语中的颤意。
是他弄疼她了吗?
他心中一慌,将手上的力气松了,应了声:
“是。”
这一字宛若蜓之尾,轻点在徐星星的心尖,让她本就柔下的心,一软再软。
小黑不知何时学会了伪装之法,平常她是无法感受到他心绪的,现在亦是。
但她却从他仅有的只言片语中感应到了无尽而粘稠的荒凉之感。
仿若空无一物的极寒之地,又似憋闷无氧的漆黑之所。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又联想了什么?
到底是哪句话让他有如此起伏?
已到嘴边的虚言咽下,刚刚敷上的假面撕掉,让心中压下的怅然抗拒悲楚一概流出。
善自劝者,亦善劝人。
而慰人后,又如何排解?
良久,她鼓起了勇气,暗暗吸了口气,道:“小黑,我可以抱抱你吗?”
?
小黑呼吸一滞,并未应声。
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明明上一秒还想将其禁锢怀中,藏入肺腑,现在听她如此说,却又开始乱了。
可心中的惊惶竟如潮水般褪去,他从深水中仰面而出,终于得见天光与空气。
女子还在说,恍若在将新鲜的气渡给濒死的他。
让他一点点地又重新活了过来。
“刚刚和师傅说话时,我就想了。”
“能抱你一下吗?”
“就一下。”
他喉中微哽,有些寻不到自己的声音,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嗓子挤出了一声低低的:
“嗯。”
只一瞬,自己的身前便被填满。
女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脸颊闷在自己的怀中,无意识地微微蹭着。
他僵直着身子,已不能分辨时间的快慢,是须臾,还是桑田?
只听到女子发出一声长长地喟叹,笑声很是柔婉,她道:
“真好。”
“这样真好。”
“你不要多想,都怪岳百银,他问得那是什么狗屁问题!”
“呸呸呸,你会好好的,我会让你好好的。”
“你可要一直陪着我。”
……
他觉得他太怪异了,太过怪异了。
都不像他了。
他的心从未如此轻盈过,也从未如此惶恐过。
明明刚刚痛得都想将她囚在身边,而此刻看着胸前如小兽一般乱拱,又满面惬意的她,双手如何也放不下了。
竟生了畏惧之感
生怕是个触之既碎的幻觉。
生怕下一瞬又要感受那快要破裂的肝肠之痛。
他就这么看着她,感受着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啊!”有人声在一旁响起。
他侧目看着那些捂嘴轻呼的奴仆,眸中闪过阴冷杀意。
真是碍眼。
怀中的女子身形一僵,后稍稍露出了一点侧脸,已然红透,她小声道:“快跑,小黑快带我走!”
带我走。
他忘了如何呼吸,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已拥着她跃到了空中。
女子笑得欢快,抱住了他的脖子,眼睛亮得他的心都是紧的:“你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