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被倒置在人工草坪上,将塑制的草往下压了压。罗旭一手食指顺着瓶盖的轮廓描摹打转,摁出了印子:“秦子喻不在的话被发现的风险要小一些,你也可以再拿一瓶。”
“哇塞你是黑芝麻汤圆吗?上手这么快切开比我还黑。”
“那我钱被抢了你不帮我吗?”
“帮帮帮帮帮!”
——
辞述从厕所出来,腿早就不麻了,他双手握了个镂空的拳刚想弹水,却霍然停下来。厕所离操场比较远,稀稀离离的火光照不到这边,他在一片夜色下找到了等待自己人快要融进月色,就好像衍欲刚来的那天晚上在走廊等他锁门,而他一不留神却被吓了一跳,他莫名起了点坏心思,背着手装作若无其事走了过去。
衍欲站在树边好奇地往他身后顾盼了一下:“藏了什么好东西?”
“给你的,要不要看?”
听见衍欲点了点头说要,辞述神神秘秘地走到他身前,猛地把手抽出来弹了衍欲一脸水,撒完就跑。
衍欲被滋得懵了圈,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水,看人都跑出十步了才想起来要追。
两个人体力都不是很好,中考那会儿被天天当驴训,1000米长跑也才挨了个满分边,上高中平时跑个操还要死要活互相扶着回来的。气都喘不匀还又是走又是扶的,许奕有好几次都担心他俩原地崩了。
为此,某人发誓他一定要学雷锋搞健身,被嘲志向远大,一眼望不到边。
计划有没有落实,辞述猜大概没有,但衍欲的体力居然真的一点一点在往上走,至少现在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扶了,还有心思偶尔夹带私货捏一下他的腰,被瞪了一眼才装老实。
但保不准下一次还敢。
所以说到底辞述还是被抓了。
衍欲勾着他的脖子,惯性把两个人都往下带了带,掀起的风钻进衣角,助长了夜色下缠绵悱恻的藤蔓,燃气了火光,将理智掩埋烧毁。
辞述曲起手肘,抬手隔着布料摸到口袋里不大也不显形的东西,终于还是开了口:错了错了,真有东西要给你。”
衍欲不听,伸手对着他的脸戳戳戳:“就会整我,你还想怎样?”
太能闹了。
辞述攥住他不安分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他在身上放了快三天的项链,不久前被他拿出来捋过一次,所以还没到弯弯绕绕解千结绳那种地步。他松了手往前凑,双臂环过衍欲的脖颈,站远了看,就像是两个亲密无间的人紧紧相拥。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把它给你。”
辞述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眸。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
这条项链他其实很早就准备好了,想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十六岁的衍欲,只是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夏日午后轰然倒塌,化为齑粉。导致辞过把他的东西尽数扔向火堆中的,不过是他抽空出了趟门去取项链。
那一天辞过心情莫名的不好,浑身不得劲,看谁的眼神都仿佛一条阴暗的毒蛇伺机而动。
好在一颗拥梦的心令人雀跃,十分钟的路程辞述只用花七分钟,于是终于赶得上片头曲,在邓苗拖着辞过跟他争论不休,让辞离去接水灭火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伸手向那火堆。
一本崭新的笔记本至此有了镌刻一生的疤痕。
唯有这个最重要。
想起来他那天笑的时候,其实不光是开心,还有笑他自己可笑可怜,愚昧至极。
没有明说而妄加揣测,就是自作多情。
从一而终,就只有他念念不忘而已。
一行十字像个笑话,写在他少年期的末尾,伴随着沙漠里唯一盛开的花腐朽荒芜,垂老死去。
他以前想借送项链的机会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衍欲,无论是以什么身份,转学后仍抱有一定的执念。不过送出的时候他意料之中地说不出口,要回来重新送一遍太人机太奇怪,只好骗了一下衍欲,拖江春礼找人在这上面刻了字,当做另一款送回去。
但是变故太多了,辞述怎么也想不到衍欲会突然吻他,然后稀里糊涂地冰释前嫌,这条项链便没了再送出去重见天光的机会。
因为他没法借这个隐晦地嘲讽彼此了。
但是那个以前不敢想,往后不会有的人一直没变,所以到底还是给他了。
刻在背面的字迹深连脉络与骨髓,成为一场等待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