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在台下好好活过,也从来没有真正被昭华台门阀大姓所接纳过。
可这又如何。
旁人笑她贪多贪足,商铺商队握在手里面犹嫌不够,非要把一切值钱的东西揽入怀中方才安心。
金子银子只有真正到了手里才能放松。
她回来的日子,被无底线的宠着,夸着,养着。
别人都说她拥有了很多很多,有了幼时做梦也想不到的大屋子大房子,有着碳火不会和人挤在一起,有了干净的点心和食物。
可这是他们公子们生下来就有的,他们从小就有的,为什么她李四就是享受不到?
李梧,自作孽不可活。
白鹭齐飞,黑影融入天穹。
“这样好的日光怕是你再也看不见了吧。”
男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拿起茶杯,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挺直,肤白似雪,一时间不知道是他的手白还是玉白 。
最近闹得风风火火的李梧一案被人按下,外界的传言如同野草一般疯长,可是昭华台几乎对这件事情缄默其口,弄得一时间人心惶惶。
“真是难为你这个时候还来看我。”李梧垂着眼,不知道眼底挂着些什么情绪。
对面的人可不会因为他一阵的低落就放松了对这小霸王的警惕,他带着莫名的笑意,声音低哑道:“你也是的,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服个软么?只要你愿意,王上子嗣稀薄,也是会同意的。”
李梧自觉罪孽深重,心底冷笑一声,他说的到好听,可是,哪有怎么是他能够偿还的了得。
人心底的欲望一直如此,不过是有的人选择了把野心表露出来,有的人选择隐藏起来,最后被身边人警觉,换来一句狼子野心。
“呵,你以为那嘉兴是什么好人吗?你们和她谈条件,无非就是与虎谋皮。”
男子轻笑,笑声莫名的有些悦耳,一时不察,连带着满身饰品叮当。
“知道啊,不然如何定的下这婚约。”他尾音一挑,尽是喜悦。
李梧一见这位衣服一副不值钱的样,就感到无话可说。
他这番话的用意就是提醒他不要被嘉兴那个坏女儿给骗了,却没想到这人反而甘之如饴。
他眯起眼:“……你们该不会早有……”
他抿了口就把茶盏放下,皱着眉:“这不怎么好喝。”
李梧冷哼:“……要喝滚回你郑家喝去,我如今一个废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他惨淡一笑,往日嚣张跋扈一分不现,零碎的发丝散乱着,眼底的乌青反而显出几分颓唐的美感。
从人们低着头,不敢再看这位废了的公子一眼,他们在大人们身边,学会的最多的不是别的,就是什么时候该闭嘴,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浅色的衣袖在浅淡的暮光中透出不那么绚丽的颜色,但是就那一瞬的光,在那一刻,似乎就刺痛了李梧。
金笼里面站在支架上的鸟儿歪着脑袋,用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人类,等着什么时候能够向人求点食物。
“咕咕——”
鸟儿歪着脑袋看着奇怪的两个人。
李梧如今名义上算是废掉了,不日就要送去寺庙里头囚禁。如今的他,可完全不复当日公子梧的风光所示。
他满心满眼都是当日的场景,千算万算算不到人心!?
他所谋求的一切完全灰飞烟灭,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恨上大公子。
可是他不——他冲着暗处对着口型:我知道你操纵着这盘棋局,此番我输也。
冥冥之中,一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手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李梧是个狼心狗肺欺君罔上的东西,妄图杀父杀兄,谋权篡位,罪不可恕!
王氏助纣为虐,所参与的直系全部成年男子斩立决,未满年岁的孩童没入奴隶,通买卖。
这场里面他和大公子谁都没有赢,二公子没了性命,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他抬起头,直视着大殿后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所有的人,不论亲疏远近,在他的眼底都是可利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