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道：“十世轮回，我已然分不清爱恨。我总在想，要是当年在浅滩上，您没有叫醒我，会不会就没有那么痛苦了，可每次濒死的时候，总看到您笑着来接我。”

简汐音望着潮渊的身后，雨幕滂沱，她分明看到了在雨水冲刷下逐渐出现的，缠绕在他身上，若有若无，延伸至看不见地方的黑线。

这是升级到lv7以后看见的心魔的具现化？

她伸手触碰最近的丝线，魔气嘶鸣着攀上指尖，手指传来腐蚀般的剧痛，却在疼痛中涌出熟悉的感觉，像她每次净化心魔值时，获得的经验值。

还是当年游戏中，那个语焉不详的设定——“因果力”？

“师尊在看哪里？”潮渊捏住她下颌迫使对视，“这种时候了，也不肯看看我吗？”

“你看不见吗？那些缠绕在你身上的线？”

“我不知道师尊在说什么，还是不要想着转移——”潮渊话未说完，简汐音突然伸出一只食指按在他的唇间。

“十世轮回，不仅加速了你的堕魔，还在你身上加诸了大量因果力，这才使你变成如此强大的魔物。”简汐音看着自己的手心，或银白或深黑的线从此面八方聚集又消失，“是我欠下的因果呢。”

“既知是您自己欠下的因果，那就该——”

“就该全部还给我。”简汐音反手扣住潮渊的手腕，神识世界天空电闪雷鸣，她指尖凝聚的春风化雨灵力骤然暴涨，暴雨化作万千银丝刺入潮渊周身黑线，裹挟着因果力的魔气逐渐显形，汇成流淌的黑河，全部倒灌进简汐音的体内。

潮渊金瞳骤缩：“师尊您在做什么！”

“自然是承担属于我的因果。”简汐音咳出一口血，魔气倒灌的痛让她视线都弥漫上一层血雾，“你说再也回不去了，那我就让一切回到起点好了。”

“停下！你的神魂承受不了十世怨憎！”潮渊终于露出恐慌神色，他试图抽回手腕却被简汐音扣得更紧，“师尊！简汐音！”

视线已然变得模糊，简汐音尚未适应腐蚀之痛，新的剧痛已穿刺心脉——她的心口出现了一把匕首的虚影，这是潮渊的第十世——小蓝的死状，她抬起头，看到了与她一模一样插着匕首的小蓝的幻象。第一重因果显形，她笑着抚上他的脸：“我说过我不杀自己的弟子。”

潮渊周身魔气突然剧烈震颤，神识世界的雨幕被血色浸透，十条触手中最新生的那条如雾涣散，直至消失不见。

魔气再度倾灌，这一次，是被活剥人皮的死亡方式，简汐音看着面前血泊中翻滚挣扎的第九世潮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皮肤也同时寸寸撕裂，耳畔似乎还有仇敌的狞笑。

她朝血中白骨伸出了手。又有一条触手消失了。

月光穿透第五世战场的石山，残破盔甲折射出银光，简汐音强忍着万箭穿心的痛苦，朝着濒死的潮渊爬过去。将军原已变得灰暗的瞳孔突然盛满了月华，清晰映出了她的身影。

当拔舌酷刑的锥心剧痛传来时，简汐音甚至闻到了铁钳烙在肉上的焦糊味。哑狱中濒死的第二世潮渊突然暴起，铁链铮鸣中抓住她虚化的手腕，两人相握之时，她听到因果线断裂的声音。

“不……”潮渊的嘶吼声淹没在汹涌的魔气中。那些轮回中模糊的、被他当作执念幻想的身影，此刻清晰映出简汐音苍白的脸。他身上的触手一根根消失，下身出现了斑驳的鲛人鳞片。

第一世，已拥有人类双腿的潮渊正对着月光哼唱《蒹葭》：“……溯洄从之，道阻且跻……”十世轮回咒的符光围绕着他全身，他纵身跃入大海，咸涩灌满了简汐音的肺腑。

整片识海突然寂静了。

简汐音的神魂已变得半透明，但游戏面板却绽放金光——经验条冲破两级直达lv10，技能栏出现了新技能“福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