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蟾的决定来得十分迅速与果决。
清晨,寝宫外嘈杂声不断。
濮葵刚醒来,听见翠竹的声音最大。
“玄冥大人尚未苏醒,岂容你们擅自闯入!你们口口声声污蔑玄冥大人与仙界暗中勾结,可证据何在?若是拿不出证据,休怪我不放你们进去!”
她闭上眼,放出神识查看外界的情况。
大门外,只有翠竹一人死死守着大门口,其他侍女见到门外一堆白狐护卫,俱害怕地躲在一旁。
而那白狐护法单离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悠然站在一旁,手中扇子不紧不慢地摇着,那神态,仿佛纯粹是过来凑个热闹。
注意到妖力波动,他抬头对上她的注视,本就眯着的双眼似乎笑得更加“友善”。
“玄冥大人既已醒,还麻烦大人配合调查。”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安静下来。
濮葵只留了一句话。“在外等着吧。”
她刚坐起身,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她在玉沐熙身上留下的暧昧痕迹。
而她身上亦然。
昨晚,似乎两个人都像是初尝果实的偷窃者,食髓知味,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意乱情迷之时,她一时分不清是他吸取她,还是她汲取他。
伏姬曾言净花精灵之用,其中,“取其精者不仅能增进修为,更是能消除心魔、重归本心”。
濮葵却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作用好像调换了。
一夜鏖战,她倒有些疲累,可玉沐熙仍旧神采奕奕,状态似乎比之前看起来更好,其左眼上,小白花的色泽更加白润。
玉沐熙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问道:“事情很严重吗?”
濮葵嗓音略微嘶哑,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忆起幻俘媚对她说的话,她知道,一旦从这门口出去,只有两条路:要么生,要么死。
紧接着,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玉沐熙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濮葵却问道:“即使死亡,你也陪着我?”
对方不假思索。“不会。”
闻及此,她意外地挑眉。“为何?”
玉沐熙与她对视,郑重承诺:“我会想方设法复活你。”
莫名地,濮葵听见了血肉疯长的声音,她发出真心的微笑。“好。”
然而,若干年后,最终将这个承诺付诸实践的人,竟会是她自己。
待濮葵与玉沐熙整理好,单离伺等人已在门外等了许久。
“我等得花都谢了,还以为玄冥大人不肯出来见我,原来是不舍得自己的小情郎啊~”
单离伺嘴上说着不着调的话,但手上工作却不落下,在濮葵刚出现的时候,如同鬼魅一般闪现至她身前,将锁妖镯扣在她手腕上。
“走吧,玄冥大人~”
“等下,还有我。”玉沐熙也伸出手。
单离伺弯着的眼皮没动,但玉沐熙感觉他白了自己一眼。
“锁妖镯很珍贵的,不是谁都能用得上,你自己跟上来吧~”
“我、还有我。”
耳旁响起弱弱的声音,濮葵扭头一看,竟然是翠竹。
单离伺眉头上的白毛挤在一起,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上赶着受死。
“还有谁想一起的,自己跟在后头吧~”
不过,最终只有玉沐熙和翠竹两个人跟上来了。
濮葵来到金蟾宫,只见里面被挤得满满当当。
其余三大护法皆在现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妖族首领也齐聚于主殿之中。
她唇边溢出一声讥笑,眼中有不屑,也有失望。
这哪里是什么调查,分明是直接给人判罪了!
现在,她是任蟾手中的一枚弃子。
“玄冥大人到!”
众妖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身上。
旁观的妖族们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对于此景,濮葵早就见怪不怪了。
没想到“她”已经经历过的,她还要再经历一遍。
无数的脏水往她身上泼,她真的受够了。
“跪下!”旁边的妖官大声呵斥。
“我究竟何错之有?凭什么要我跪!”濮葵目光如炬,直直紧盯着主位上的人。
此刻,任蟾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那神情,恰似一位亲生父亲面对不听话女儿时,流露出的深深懊悔。
她从来不知道,任蟾竟然这么会演。
他从未在她面前装过慈父的模样,为什么呢?
或许在他看来,她本就认定父亲就是那般模样,所以连演都懒得演。
“跪下。”这次是任蟾的声音。
罕见地,这一次,濮葵没有顺从他的命令。“爹爹,恐怕我恕难从命。”
她在任蟾的眼神里发现了意外和愤怒,还有一丝慌张。
濮葵有些好奇,他在慌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