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御和二十年,皇室地牢。
长满青苔的牢间内,血腥气刺入鼻腔,杂草地蜷着一个苍白的身影。
她的囚衣浸透了血液,活人该有的生气早已散尽,仿若一具会呼吸的尸首。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龙袍男子轻掩口鼻,缓缓走到她面前,靴尖抵住她的下颌:
“小青梨的骨头越发剔透了,剜心三千载,你的每滴血,可都是滋养本王容颜最好的血胭脂啊。”
那男子弯腰:“本王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本王已经找到容颜永驻的方子,再也不用你这心头血作药引了。”
他忽然疯笑:“三千年来,本王日日披着这身人族皇室的皮囊,骗得你们这些蠢货前赴后继来剖心献祭,我也实在累了...”
苏青梨抬眼,她声音嘶哑,却饱含恨意:“剜心取血,必遭反噬,你不得好死!”
她,苏青梨,一出生就被抛弃在乱葬岗,守墓的妖童折了条蛇尾炼进她元神中,硬是将这元神尽碎的婴孩,扮作妖物送进了宫墙。
她们尊妖皇为父,却在成年之日被打入死牢,剜心取血三千年,只为了滋养妖皇吞噬亡魂后腐烂的容貌。
原来所谓的收养无家可归的妖童,都是妖皇的幌子,她们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味药引,妖皇从没真心待过她,那些温情脉脉全是虚妄!
她恨,她好恨!
妖皇嘲弄地笑出了声,眼中得意更甚:
“我不得好死?阿梨莫怪父王心狠,养了你这么多年,阿梨的骨血早渗进父王的魂魄里了,你得活着。”
“呵呵...我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不如痛快杀了我!”
“杀你?父王疼你还来不及!瞧这眼珠子多透亮,真想一颗颗抠出来,镶进宫墙里!”
“这驻颜的方子寻是寻到了,但是还要阿梨你,为父王做最后一件事。”
他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个侍卫把她从暗牢中架出来。
她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妖皇,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妖皇手持匕首,一步步向她靠近。
“百名妖女中,唯你容色殊绝...”他掌心匕首擦过她的脖颈:
“北冥生有一株能让人容颜永驻的珊瑚,不如父王把你献给北冥神君...”他俯身,靠近苏青梨的耳边:
“ 你去替父王拿回这珊瑚,可好?不然你阿姐...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日日剜心,懂吗?”
说完,匕首狠狠落下,划上了苏青梨的心口。
“啊!!”
尖叫声刺穿地牢,苏青梨痛到止不住地抽搐。
妖皇在她心口上,刻上了献祭北冥的契咒:“记住,那株活珊瑚,要长在你新鲜的骨血里,若想换取你阿姐的性命,就乖乖带回来。”
苏青梨拽住妖皇的衣摆,她笑声里裹着疯狂:
“且等着...待我自北冥爬回人间那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苏青梨的声音戛然而止,晕死过去。
......
月光被密密麻麻的铁栏切割成碎片。
“呯”的一声,牢门的锁链被砍开,苏青梨恍惚中,看见阿姐逆光而立的身影:“ 梨儿,阿姐带你走。”
“阿姐...”苏青梨尚未清醒过来,就被拽进带着血腥气的怀抱里,她们踏过满地横七竖八的妖侍尸体,却在宫门前撞上赶来的诛妖大阵。
“快走!”厮杀中,阿姐将半截残剑捅进自己丹田,她艰难转头看向苏青梨,用尽最后一口气喊道:“记住...那北冥神君残暴无度,你不要去...”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轰然倒地...
苏青梨踉跄着倒退半步,泪水与血水模糊了视线,她一路狂奔,直被追赶到无妄崖边上,追兵们举着的火把照亮了她染血的面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或许,早在千年前,我就该跳下这崖底...”
苏青梨万念俱灰,幽魂般站在悬崖边。
脚下便是万丈悬崖,跳下去,就可以摆脱这个悲痛绝望的世界。
她闭起眼睛,微张双臂,跃进那万丈深渊...
崖底的风卷起寒气,冷得骨髓也几乎冻裂。
剧痛中浮现的最后画面,是阿姐被利剑穿心那刻,溅在她唇上的那滴血。
原来,至死都带着阿姐的温度,这样算不算...
“共生死?”
……
“我…还活着吗?” 不知过了多久,苏青梨模糊醒来。
她试图蜷缩指尖,眼神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却又满是茫然:“这…是哪里?”
艰难起身,她的身影如幽灵般行走在岩壁之间,却不经意间碰倒了身旁的笼子,一只神鸟翩然飞出,她不由得退了几步。
隐约间,山角传来清音,苏青梨循声望去,只见雾霭中浮着盏明灯,灯芯竟是朵燃烧的山梦花。
灯影摇曳处,一条青龙自火中踏出。
“好...好漂亮的龙。”
“谁在那里!?”青龙摇身化成一位少年。
少年青衣如水,手握利剑,剑光隐隐透过雾霭,他似乎是发现了她,缓步朝这边走来。
苏青梨心中慌乱,情急之下连连后退,脚下不稳:
“啊...!”她未察身后已无退路,猛然一跌,坠进身后的潭水里。
潭水如春汤般温暖,缭绕的烟雾迷影般晕染四周。
苏青梨惊慌后退,她抚起衣袖,胡乱拨开眼前雾气,却见一男子胸膛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