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是我的朋友,自然是先住进我宫里。”
阿辰侧身说道:“我院中有一偏殿,那里的千年梨树开得正好,正衬你这名号。”
“若现下是秋天就更好了,我爬树摘果子的功夫应该不错!”苏青梨踮脚去够门头最高处的花枝,披帛顺着她的动作滑落,被阿辰笑着接个正着。
两人相视一笑,影瑶却攥紧了手中锦帕。
她望着阿辰手中那片轻软披帛,酸涩的青梅汁液漫过喉间。
未央宫中,影瑶把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磕在案几上:
“哪里来的野生妹妹,浑身上下都抖着那些攀云附月的伎俩,真当九重天是花街柳巷的街市口么?”
侍女慌忙上前擦拭水渍:“公主莫气,不过是太子殿下在凡间捡来的小猫小狗罢了,过些天就腻烦了。”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住进阿辰哥哥的紫呈宫?”
侍女凑近低语:“那女子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不如公主到天后娘娘那里说道说道。”
“母后那里自然是要禀告的,你去打探打探,哥哥在凡界是如何结识那个苏青梨的,本宫要知道以往她在凡间的所有点滴。”
“是!奴婢这就去查!”
影瑶还未觉得解气,她将手中的糕点砸向门外:“再告诉司膳房,本宫闻不得梨花香,凡沾上梨花的茶点,统统给我扔进瑶池喂鱼!”
“是!”侍女躬身,慌乱退下。
苏青梨缓步踏入偏殿中,殿内云霭缭绕,她觉得有一阵莫名的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她便来过这个地方。
“许是身上的亡魂作怪吧。”她如是想。
枝头的梨花零星点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指尖传来一阵微凉。
她心绪慢慢静下来,刚刚阿辰拿走了阿姐的青玉镯子,说是有了这信物作引,不出半月就会有结果。
可是,这半个月对于她来说,却充满了未知与不安,她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着阿姐的消息,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风吹过梨枝,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恍惚间像触到海云澜递来的手掌,两人的手指曾隔着裘衣相触,那时他眉间霜雪未融,却替她挡开了漫天寒潮。
她倏地攥紧掌心,梨叶在手中碎开,心底却酝出一簇隐秘的火苗,可那火终究烧不透云泥之别。
他是受万仙朝拜的北冥神君,而她不过是借居天宫的一缕游魂,是世间万物中微不足道的边角料。
“他腰上的纱布该换了。”
她对着满庭空寂呢喃,又转头望着树梢笑了笑,悄悄把那个冷夜替她挡剑的悸动,连同魔界归来后他羽翰残留的余温,都揉碎在满庭梨花里。
......
殿内熏笼溢出缕缕安神香,阿辰歪躺在软枕上,忽听得珠帘脆响。
清尧进来急急禀报:“殿下,天君天后已过垂花门了!”
阿辰慌忙将中衣扯得凌乱,顺手蘸了几滴凉茶往额角一抹,装得一副痛苦模样。
“阿辰!你怎样了?”天后紧张坐在床前,轻轻抚去他脸上的碎发。
“母后别耗灵力,前日北冥送了玉髓膏...嘶...”话未说完便倒抽冷气。
他藏在被下的脚悄悄踢了踢憋笑的清尧,又做起样子来:“那妖王妖术高超,众妖更是遮天蔽日...”
他忽然又捂住胸口剧烈咳嗽,偷瞄下他父君神色,“孩儿虽受了伤,终是将其拿下了!”
“哼,这是你拿下的么?北冥神君和魔尊,你是只字不提。”天君负手立在床旁。
见天君一副严肃模样,阿辰又卖起乖来:“父君,您都知道啦?父君定是在孩儿身上落了追影诀!”
“不死不败之身的妖王也敢招惹,你以为自己炼化了三成祖龙血脉,就能...”话到喉头突然哽住,天君低头望着阿辰衣摆残留的妖火灼痕,声音陡然发软。
“父君,这次是不是三界都在传颂天族太子的神威呢!”
“胡闹!”
天后噗嗤笑出声,药王杵着灵芝杖急急闯入。
他搭脉的手微微发抖:“回天君天后,太子殿下这脉象...”。
“脉象如何?”天后绞紧帕子。
“呃...”药王瞥见阿辰躲闪的眼睛,“太子殿下元气充沛,想来是提前喂了极好的金丹。”
药王从袖中掏出颗药丸:“若再辅以老臣特制的百花愈肤丸,三日便可痊愈。”
“北冥神君自是医术高明的,想来无碍了。”天后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伤并非北冥神君所疗愈。”天君拿起案上的书卷,欲意掩饰脸上的不屑:
“除了魔渊里那位,谁会用延胡索汁麻痹伤口?”
天后面上掠过一丝窘色,随即又淡然一笑:
“自那场天魔鏖战以来,天族与魔族断绝往来已三千多年。这绵延数千载的宿怨,若能借阿辰之事得以消解...”她眼光流转,” 倒也算是一段因果的圆满。“
“师伯对我确是挺照顾的,师伯还说父君年少时…”
“辰儿!” 天后抬眼看见天君骤然黑掉的脸,慌忙打住阿辰的话语:“母后给你熬了鸡汤,喝了伤口好快些,这就去看看炖好了没。”
天后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阿辰侧着头看了几眼,确认天后走远,慌忙拉着天君坐下:“父君,孩儿还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