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鬼市借了地脉,此处该是个地下交易的秘密场所。”海云澜说道。
苏青梨用手掰下桌角的红布,在手上一撵,便化成灰烬:“这布起码放了几百年了。”
海云澜拉过她的手,把那晦气的布灰拍了个干净:“别乱碰。”
阿辰见状,伸向桌角的手又缩了缩,抬头看了眼魔尊,他正小心探着前方的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霉味,仿佛整个房间都被某种不祥的气息笼罩。
透过烛光,苏青梨死死盯着墙后那道布帘。
黑暗的帘幕后,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布帘突然轻微抖动了一下,苏青梨的心猛地一紧。
一道黑影从布帘后缓缓走出,他动作缓慢而诡异,仿佛不是在地上行走,而是漂浮在空中,苏青梨的瞳孔猛地收缩:
“啊!”
她不由得叫了出声。
海云澜慌忙挡在她身前,那只阴魂顿了一顿,他嗅不到活人的气息,又继续往前走去。
苏青梨惊魂未定看着海云澜,海云澜低声说道:“跟着我,别乱走。”
紧接着,地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数百具白骨踏着整齐的四方步,谨谨有序地走了出来,他们关节处缠绕着半透明的蜘蛛网,如同被无形傀儡师牵引的人偶。
这些只剩枯骨的阴魂,或高或低,还有只快散了架的小狗,骨架上还挂着刻有“玄天宗”字样的项圈。
魔尊抬手一召,那青铜项圈落到自己手里,他将项圈举至面前,借着蜡烛跳跃的火苗细看。
“百年前,玄天宗满门一夜之间从修真界消失,而这时间线与眼前这些枯槁的骨架倒也契合。”魔尊缓缓开口,目光落在殿中央那具保存完好的修士骨架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真是蹊跷,怎会满门囚禁在这地洞下。”
“不是囚禁。”魔尊收起项圈,“你们看他们胸口处。”
左陌然眯起眼睛,看见每具骷髅心口都钉着三寸银钉。
“跟在这些阴魂队伍后面看看。”海云澜说道。
三百具浩荡荡的白骨,整整齐齐排着队,在洞窟里机械地走着。
它们腐烂的衣摆扫过石壁,磨损的趾骨把地面磨出半寸深的凹槽,似乎在探索着出口,可明明出口就在拐弯处。
当队伍最前端即将触到出口的月光时,所有白骨突然同时抽搐,硬生生拐进左侧岔道,那里石壁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最深的一道裂痕里还卡着一截指骨。
“它们活着时就在绕圈。”左陌然举起烛火照亮洞口,“有人施了障眼法,把整个地宫做成了没有出口的转经筒。”
队伍末尾突然发出“喀啦”巨响,一具小骷髅摔碎盆骨,玄影抢先捡起来。
“白骨童子这玉盆骨好生油润,若是拿去鬼市,能换三坛好酒呢!”
那具小骷髅一把抢回来,拖着半截脊柱继续向前爬行。
它空荡荡的眼眶始终盯着根本看不见的出口,下颌骨开合着,像在重复某个至死未说的字。
“他们一直在找出口。”阿辰戳着石壁上斑驳的抓痕说道。
“这些银钉会让人产生幻象。”魔尊指向白骨胸口的三寸钉,“他们至死都以为自己还在逃生路上。”
“他们执念早已浸透三魂七魄,你看那些骸骨...”左陌然抬脚避开一小截碎骨,“纵使血肉尽销,仍在用肋骨丈量地宫,用颅骨叩问岩壁。”
“执念太深的阴魂,最难炼化。”海云澜说道,“若强取魂核...还会反噬自身道基。”
地道突然拐了个弯,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阴魂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队伍突然停顿了一下,然而又整齐地拐向另一个方向,玄影注意到,那个方向并没有出口,只有更深的黑暗。
“他们经过这里时都在计数。”
墙面刻着“正”字符号,他们在相同位置叠了上千层。苏青梨伸手扫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竖线,仿佛触摸到了百年的绝望。
“如此精妙的灭门宴,会是谁的手笔?”玄影问道。
苏青梨身形微颤:“这满门灭族,斩草除根的狠绝,倒似...跟妖皇有几分相似。”
“寒渊里的水蛭精?本君倒要看看它泡了北冥的海盐水,还记不记得怎么说真话。”海云澜冷笑道。
“这些阴魂以为自己还活着,他们凭着一缕逃生的执念,撑到现在,一旦找到了出口,寻得往生之门,必堕为厉鬼凶煞,到那时怨气冲开玄冥界,你我纵有九霄遁甲,也没有生还之机。”左陌然幽幽然说道。
“今日先撤,阿辰,你回天宫,请下灵宝宫镇着的安魂鼎,待明日子夜阴阳交泰之时,才好送这些迷途者往生。”
“没问题。”阿辰应下。
天已经蒙蒙亮,整个地洞突然震颤,所有阴魂齐刷刷转向来时的路,那支走过四百年的队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就在众人即将踏出地宫的刹那,影瑶竟用灵髓强行冲破结界。她挂着泪珠扑向阿辰:“哥哥,瑶儿找你找了三天三夜...”
“咔嗒!”
百具原本规律行进的骷髅齐刷刷扭头,最前排的指骨突然暴长三尺,在她小腿划出五道黑气缭绕的伤口。
“白痴!”魔尊速速甩出法器结阵。
“阿辰哥哥!”她红着眼,当下就想把这几天的苦闷道来,全然不顾簌簌望过来的那一队阴魂。
“速退!”海云澜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