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宅的结界,一直是朝儿在护持,如今他重伤不醒,结界自然也随之变得薄弱,因而才能让那女子的声音穿过结界罅隙而出。呼喊声让云澜苍的灵台有了半刻清明,他移过目光望向那名半匍于地的女子。朝儿定是因为这女子才遭洛暹姬所针对,谁成想竟是只弥灵?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儿子,附着于朝儿结界之上的冰芒几不存在,这也就说明朝儿的结界也将被侵蚀怠尽。顾不得多想,他利落地挥动袖袍将云倾朝轻轻托起,准备送入老宅之中。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云倾朝胸口处微不可察地发出“嘭”的一声,云澜苍心内立时凉透。就算不用探脉他也知道,朝儿的这处经脉,定是断掉了!
看着朝儿已然落入老宅院中,那女子立时手脚并用,迅疾地挪到朝儿身边探查起他的伤势。云澜苍眯着眼冷峻地审视了一瞬,在确信那女子是真心关切朝儿伤势之后,便让身后几名亲随一并进入云家老宅护持朝儿。随后在老宅之外重新镀了一层的结界,而后回身怒视着此刻已尾随至近前的洛暹姬。那老匹夫扭曲的面容上竟然还明显带着一丝猖獗的笑意,仿若是将云倾朝的伤重当成是一件得意的作品在欣赏,何其可恨!
云澜苍目眦欲裂,胸口一种难以言说的钝痛,这世道竟不公至此,起因仅仅就是一只小小的弥灵?接着就不由分说地出手伤人?怎么敢伤害朝儿?怎么敢!如嚼铁般念出那人名字,“洛暹姬!”。周围那些本还在咒指洛暹姬的族人们突然感觉周遭空气瞬间被抽离,艰难到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肢体皆动弹不得定在原地,也只剩眼珠还能动一动。
众人的目光随即集中至云澜苍处,只见他微张双臂,似乎仅是微微透出了一丝召唤之意,周围天地便顷刻变色。飞沙走石间,大股大股的玄色气流纷纷由虚空之中源源汇聚,两只方向相反的气旋上接云端状若吞天巨口,而聚于云澜苍双手的掌心之中时,却状若纤丝威压极盛。众人自然抵挡不住这股强大的元息之力,趁着这个间隙,像各类小兽般,纷纷四下退开,寻找可以藏匿的地方去了。而周围景致重到沙石轻至片羽,纷纷化为齑粉统统被吸纳进了那股强大的气旋之中。
老宅上空,厚至丈许的云层从天边卷滚而来,聚集于一处时犹如城郭压顶。几声厉雷由云层中震出,心神不坚定者被这宏声震得喉间满是腥咸之气。电闪雷鸣间,近处几处房舍旋即分崩离析,一股摧枯拉朽之势,使得云澜苍周身方圆丈余土地发出“锵锵”之声。
眨眼间,似有一把无形利刃,将云澜苍脚下地面与四周割裂,生生分离出一块孤岛。另有一股气流由地底溢出,盘旋于云澜苍身下这座孤岛的下方,越来越磅礴,竟渐渐托着孤岛与云澜苍缓缓浮升。
这时,先前尚有零星未来得及退走,被压在当地动弹不得的族众,竟被这气旋的力量牵甩到不见踪影,生死难料。纵使还有个别修为高些的,没有被波及,但也自觉体内元息乱流,血气逆行,使尽全力也只能堪堪稳住身形。
大家都明折,云澜苍,这是将一身极元祖的修为给释了出来。
立于岛上的云澜苍双眼凝出幽光,他于空中看着与飞沙走石一同被波及的煜旻族人,强忍着无视了内心对族人的愧疚。
发妻不知所踪,如今又护不得儿子周全,他还有什么资格为人夫、为人父?依着他对弥灵一族的了解,今日,就算拼得这身修为,他也一定要拿到洛暹姬的元星。否则,朝儿如何得救?思及此,云澜苍不再迟疑,他双肩微沉,缓缓抬起双臂,双手五指用力,蓦地成爪,看似在虚空中随意一掏,掌心间的气流竟瞬间再次压缩,似要吞噬天地。随后只一个弹指间,他的双眼猛然间释放出无数锥子状的气箭,眸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藏青色的疾风箭雨。
箭雨初成,那炑狼驮着洛暹姬左躲右闪,身形还算灵巧。相比之下,煜旻族人的惨状更甚,其间两位元祖修为的使者在身中数箭后,口中皆含了血水,勉力拉着手边可及的族众躲避这股无分敌我的狂力。哪知还未待众人避开多远,云澜苍脚下浮岛便“轰”的一声碎成粉末。
原来是那老者也出手了,闻着比之前更为甜腻的味道,修为不高的几个人竟瞬间心神大乱,无法克制地开始互相撕咬,入口所有血肉、衣料甚至是周围砂石尘土和枯枝断梗,皆化作他们脸上陶醉和享受的神情,让观者以为他们定是尝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些神志不清的人,均是衣不避体、肢节残缺、暴毙而亡,竟是活活咬死了彼此!洛暹姬身下炑狼闻此味道,亦是颇为兴奋,引颈仰天长啸。
从云澜苍决定解封极元祖的修为之时,他就知道,今日在场的煜旻众人难逃一死。如今他干脆不再管在场谁人死活,只一心要打死洛暹姬,哪怕拼个生死。云澜苍再次祭出自己的九天玄弩,之前天元祖的修为,他最多只能祭出六支元息玄镞。如今也终于能九支齐发,他心里竟有种难以言说的畅快,似是长久以来胸腔内的郁积之气一并跟着迸发了出来。转瞬间,已连出九手,击出的镞箭统统只管追着洛暹姬打。
洛暹姬身下那头炑狼虽然身法灵活,亦能靠双耳双眼听声识位,饶是如此,它身上也已被两三支箭矢击中。那牲畜口中嘶哈,看样子是疼得不轻。洛暹姬一直将那炑狼视作自己的双脚,但云澜苍攻势如此之盛,他与木狼游息间也难护彼此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