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听说过,可太听说过了。
师父每隔一两年就会回一趟老家,回灵鹿峡的时候,就会疯狂吐槽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徒弟”。
——这小孩小时候就如此聒噪,长大了肯定得变成一头驴。
——我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小孩儿的鼻涕!青绕!把我这件衣服拿去扔了!
——青绕,你可知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笨的小孩儿?简直是脖子上长了个脑袋,不会用!
..............
叶珀诸如此类的对她侄儿的嫌弃,在青绕脑海中组出了这样一个形象:一个冒着鼻涕泡的小孩儿,整天喋喋不休地追在叶珀身后,学识不精,脑袋不灵。
今日,总算是见到这位侄儿的真容了,但和叶珀描述的也差得太远了。
他看起来约莫比青绕大两三岁,已有一丝大人模样。挺拔的身姿如青松,一双明月般的眼睛似乎会勾魂,眼波流转,总是带着浅浅笑意。一身精致白衫,这样的面料,青绕只见过青神县的范家老爷穿过,一定很贵。
这样一位美貌的公子,怎么都和印象中的样子对不上号。
叶沉溪见青绕沉默不语,好奇叶珀曾对她如何提起过自己,于是问到:“以前,我姑姑都是怎么提起我的?”
妈呀,这实话可说不得啊.......总不能说她说你像头驴吧?对第一次见的美貌公子说这样的话,实在不雅。
青绕清了清嗓,随便糊弄了一句:“她说你很聪明。”
“嗯?”叶沉溪竖起耳朵,迟迟没等来下文:“没了?”
“没了。”
他仰天大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青绕钻回马车内,小花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馒头,已经美滋滋啃上了。青绕也拿过来一个,一口一口吃起来。
唉,比起烧鸡,这馒头真是没滋味。
“对了叶兄,咱们这是去狮岭吗?我师父说.....”
“你师父说,让我护送你去狮岭赵家。”
原来师父还安排了人送她,青绕心里对叶珀的埋怨暂时少了一分。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叶沉溪问青绕关于叶珀的事情,青绕一五一十答着;叶沉溪也给她讲江湖上的事儿,以及关于这个狮岭赵家的信息。
“狮岭赵家,以御兽闻名。掌门赵追,有万兽之王的称号,可号令天下奇兽,在整个江湖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也是我姑姑的旧交,而且交情颇深。这次让你去狮岭,就是去找他的。”
“我倒是听师父说起过赵追,只是,为何要让我去找他?”
叶沉溪耸耸肩,转头思考了片刻:“兴许,是觉得你学剑不精,想让你另拜师门?”
“剑?什么剑?师父从未教过我剑术。”
青绕说到此处,叶沉溪眉梢一挑,疑惑到:“哦?姑姑可是剑修高手,她不教你剑术,还能教你什么?总不能是教你四书五经吧?她自己这辈子怕是都没翻过这些书。”
青绕摇头:“当然不是啊,师父教我的是御兽术。”
“吁!!”
叶沉溪勒马停车,马车在突然的减速中剧烈摇晃,青绕好不容易才抓稳,她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却见叶沉溪转头盯着她,眼神幽深。
“你说,姑姑教你御兽术?”
“对啊,怎么了?”
“可姑姑她....不会御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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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岭,城郊小院。
这座小院是敖五以前盖的,他闯祸的时候就喜欢带少白来这里避风头,还给它取了一个风雅的名字:避风堂。
敖五喜欢躲到避风堂来,等赵追气消了再回去。但师父一般就一天便消气了,自己从未在这里住过这么长时间。
敖五躺在石头砌的床上,这床不如赵家的软卧云榻,硌得他生疼。
大师兄那边也没消息,师父到底在做什么啊.....
突然,屋外传来少白低吼的声音,敖五吹灭屋里的烛光,顺着墙根往屋外摸去。
敖五狐疑地从窗户缝探头一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也刚好从缝外盯进来,俩人皆被对方吓了一跳。
“大师兄!你吓死我了!”敖五大声抱怨到。
赵景深拍拍胸口压惊,才说:“你才吓死我了呢,你在为何不点灯,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赵景深不进屋休息,他只是来传一个消息,便要立马回赵家。最近驭兽之战即将开始,赵家忙得脚底朝天。
“此次师父逐你出门,兴许不是你的原因。前不久有一位贵客来访,和师父夜聊了一炷香,那天之后师父的眉头就没展开过,我想一定是这个人有关。”
贵客?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
敖五问:“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赵景深摇头:“从未见过,她带着斗笠白纱,也见不到脸,只看得出是位女子。”
“女子.....”敖五双眼放光,抓住赵景深的手激动地说:“会不会是我娘亲!我娘亲来找我了!”
赵景深狐疑地看着敖五:“没听说过你还有家人啊,师父不说你是收灵鹿附赠的吗?”
敖五却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虽然师父总说自己是他在雪山上捡到的,可他总隐约觉得自己有一个娘亲,也该有一个娘亲,不然自己不至于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她人现在何处?”敖五问。
“已经离开有半日了,可能已经出城了。”
赵景深话音刚落,敖五便冲出屋门,朝城外的方向跑去。
“敖五!你这是做什么!”赵景深对他喊到。
敖五脚步未停,边跑边答:“我要去找她!或许,她真的是我娘亲!”
少白也想随敖五一起离开,不料被赵景深禁在原地,它满眼焦急地望着敖五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祈求的呜咽。
敖五消失在夜色中。
赵景深叹了口气,突然变得好疲惫,好似刚完成一件极耗费精力的大事儿。
他抚摸着少白柔软的毛发,轻声说:“少白,这条路,就让他一个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