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消息啊。”罗柏说。

“但他的表情可不像那回事，”詹姆问，“怎么了？”

信使摇摇头。“北方大营……您应该……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罗柏和詹姆对视一眼，急匆匆离开房间。凯特琳想同行，却割舍不下失而复得的幼子。

“母亲……”布兰说。“艾莉亚她……”

“对，艾莉亚在哪里？”凯特琳问。“我们会找到她的，然后带你们回家。”

“这就是我刚才想说的，”布兰说。“艾莉亚不在这。”

凯特琳缓缓吐出颤巍巍的一口气，闭起了双眼。

命运当然不会轻易放史塔克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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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城墙，瓦尔德弗雷说，“你该看一眼城墙外。”

他说了很多无厘头的话，难道这句不是疯子的呓语吗？

该看一眼城墙外……罗柏觉得他也要疯了。北境大营里火光冲天，士兵刀剑相交。但不是弗雷的袭击，而是北境人自相残杀。

“七神在上，”詹姆低声咒骂，十分客气的一种表达。

“这也不能算是我的计划，”瓦尔德弗雷的话回响耳畔，“至少到后期不是。”

不，这不止是疯话，罗柏开始觉得他的话里蕴藏着真相。少狼主对几乎每个手下都传递了同样的信息，说他们会与瓦尔德弗勒议和，在谈判尘埃落定前不会发动攻势。在和平的时刻中，叛徒卑鄙地屠戮了史塔克的铁杆忠臣。

从这个距离看，他能依稀分辨出帐篷的方位。它正在被熊熊大火吞噬，四周横尸遍地。这是针对他的毒手，内鬼以为他会按兵不动待在帐篷中。若非他坚持动身，也许也已化作一句尸体。这个念头令罗柏僵在原地。

但那个瞬间转瞬即逝，他不能停下。罗柏手里紧攥住剑柄。“詹姆爵士，请召集你的人马，护送我母亲和弟弟到兰尼斯特大营。”

“那你呢？”詹姆问。

罗柏略带狠意地回复，利齿微露。“我得收拾叛徒。”

罗柏到底营地时，北境人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了。他麾下的士兵受到的攻击尤其严重，这些忠心耿耿的战士们为了守卫他的帐篷（现已烧成灰烬）而英勇牺牲。察觉身后的动静，他迅速转身，手条件反射般握住了剑柄。

“史塔克公爵！”

映入眼帘的是跌跌撞撞向他奔来的格洛弗伯爵，他一只眼睛被纱布裹住，显得有些狼狈。罗柏的手下将他团团围住，罗柏举起一只手禁止他们对来者不善。

“格洛弗伯爵，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问题……事情发生得太快，”格洛弗说。“电光石火间，一切都失控了。波顿的人冷不丁冒出来对我们穷追猛打，他们还有其他盟友。当时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死里逃生后就立即来向您汇报了。”

“我刚才去孪河城给我弟弟解围了。”罗柏回复，“不好意思没有事先通知。我们怀疑瓦尔德弗勒的暗桩已经渗透进来，以防不测便不敢走漏风声。”

“暗桩？更像是盟友。”格洛弗伯爵说。“营地乱成一锅粥，感觉就像一半的人突然叛变了，自相残杀。今晚我们没有战斗准备，精神难免有些松懈，夜色中也看不太清始作俑者的长相。”

“这便是他们选择今晚出击的理由。”罗柏低语。事态变化迅速，他感觉大脑一阵阵眩晕。他一直疑心北境叛党与弗雷过不了干系，万幸他没有让敌人看破手脚，要不是今晚不按常理出牌，史塔克家恐怕已危在旦夕。敌人算准了今晚容易得手，意欲出其不备，在戒备松懈之时对他采取致命一击。他提前的布局奏效了，而他的亲卫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个士兵从滚滚浓烟中连滚带爬出现，咳嗽连连。罗柏不知道他是谁家的人。见到罗柏时，他瞪大了眼睛。“大人！您没事……我们看到你的帐篷，还以为……”

“你想错了，”罗柏说。“我们需要把所有人聚集起来，把这区域围住，否则叛徒会试图浑水摸鱼逃回北境。”

“以我们当下的人马要完成这项工作，是有点吃力的。”格洛弗伯爵说。“如今营地一片狼籍，连组织士兵都是难事。依我看，我们应该尽可能地捕捉叛徒，从他们嘴里挖取信息。”

罗柏点点头，的确，在人仰马翻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强行把大家集合到一起了。更重要的是，群中谁敌友难辨。“那我们还是往北追一追，看能拦截到什么人。”

两个手下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毫无征兆地，罗柏听到左后侧的剑气摩擦声，猛然转头，看到刚出现的士兵冰冷的目光，显然正要下死手。幸甚，毛绒状大物将他撩倒在地，使其没能得手。

灰风在他愣在原地的当儿已果断出手，把偷袭者的喉咙撕烂，血色染红了它的毛发和嘴边。它肩头中了一箭，却还屹立着、奋斗着。

至少他有一个能患难与共的忠实朋友，罗柏想。

“七神在上！”格洛弗伯爵咒骂道。

罗柏看着尸体，喉结微动，转身说：“跟上。你们都看到了叛徒的下场。”

他们急匆匆沿着营地的边缘跑，抵达了北边。有些人已经开始狂奔了，罗柏眼睁睁看着他们策马远去，直至被林木线吞没。若不是他身边没有马匹，也许会亲自追过去。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格罗夫伯爵问。他沿途召集了一些自己的人，罗柏心里没底，只能默默希望没有叛徒藏身其中。

“均匀地分散开，能抓住的尽量抓。”罗柏说，“扒出他们效忠的家族。然后——”他的声音被达达的马蹄打断。

转身，映入映入眼帘的是缓缓走来的骑兵队伍，高举着兰尼斯特旗帜。刹那间，罗柏坚信他们是来助力叛徒的，心情跌落谷底。这段时间以来，老狮子不会都拿他当小丑耍弄吧？

然而他的担忧转瞬即逝，因为兰尼斯特没有展露出敌意，并在北边大营组成了一道屏障，长矛对内，显然是在帮他们困住敌人。几个原本在飞驰的人见状，只能猛然停住步伐并迅速后退。

“艹了，”格洛弗低语。“是陷阱？”

“不，”罗柏回复。“若兰尼斯特想对我们不利，现在便可以穿过整个大营，把北境人屠戮一空。然而他们目前只是把包括叛徒在内的所有人团团围困。”

“这是为什么？”格洛弗问，“他们又如何得知我们这发生了什么？”

对此，罗柏也没有答案。少顷，当他看到马背的泰温兰尼斯特朝他驶来，便知道答案不远了。

“你挺过来了。”老狮子开门见山说。

“的确。”少狼主说。

“我注意到，你这有点小问题，”泰温朝骑兵点头示意。“希望这足够给你创造解决的机会。”

这话中肯。看到兰尼斯特军队后，人群的打斗力度骤然减弱不少，大家都意识到了自己无处可逃的宿命。

“会的。”罗柏沉默了一会儿，回应：“格洛弗伯爵……能帮我召集一下旗人吗？我们有很多需要探讨的。”

在为数不多的没有被火焰毁坏的帐篷中，罗柏与旗人对视而立。若他径直指认一些人为叛徒，想必他们都不会欣然接受，而是会使尽全力甩锅，说是手下自作主张。他们也极可能会相互指责、内斗，直到北境分崩离析。他目前倒是愿意相信格洛弗伯爵，但也不敢全信。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肚子里的念头罗柏也无从得知。

我恨死了！他思忖，我痛恨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今晚，在场的部分人似乎想取我性命，并且是多人一起合作密谋的行动。”罗柏说。“既然我并未如你们所愿……现下就要来问问谁是主使了。”

“我看到一个卡斯塔克家的人穿梭在我们人群中。”里德伯爵说。

“谎话连篇！”卡斯塔克说。“我们只是在抵御来自里德的攻击，他们才是内鬼！”

“里德才不会背叛史塔克呢，”格洛弗不甘示弱地回怼，“反而是卡斯塔克，从战争初期就处处与罗柏作对！”

“要怪就怪兰尼斯特，”安柏家的代表恶狠狠地说，“他们把暗桩置于我们之间，你却忙着和他们玩起了联盟。他们绝不可信！”

“我并非那个不可信的人。”泰温兰尼斯特冷冰冰的声音从帐篷入口处传入。

北境贵族们见到他突然出现，都愣住了，场面陷入沉默。他们居然在老狮子眼皮底下公然讨论他，而现在曹操真的出现了。罗柏看到他也有点吃惊，他还以为泰温想让他独自处理北境叛徒之事，当作某种考验。

“我们不欢迎你。”安柏代表嘟囔。

“对此，我不抱指望。”泰温拿起一张羊皮卷。“但我有一封要给史塔克公爵，我相信他一定会想看的。”

罗柏皱着眉头端详泰温公爵，然后接过羊皮纸。

是珊莎的字迹，他立刻认出了她娟秀的字母，但其内容才令他深感兴趣。

他不动声色低头阅信，然后抬头，冷酷地看着北境贵族们。“我妹妹似乎发现了你们中藏匿着的叛徒。你们没有把人送去长城，也没有完全投入到这里来，还有那些假装把人马送往长城……却在我离开后撤回的。”

“珊莎小姐怎么可能发现这种事？”卡斯塔克问。“这显然是伪造的。”

“送信给我的信使就在这，他应该很乐意进行澄清。”泰温说。

“这绝非伪造，我还是认得亲妹妹的字体的，虽然泰温公爵看不出来。”罗柏说。“但我理解你为什么会将其污蔑为伪造，卡斯塔克。她在信中点出了你家，卡斯塔克、洛克和莱斯威尔，和虚张声势但并未按照约定把人马送去长城的安柏一族，以及波顿。你们背叛了自己的领主和史塔克家族，你们背叛了国人！为此，你们将被送上审判台，并处以极刑。”

话音一落，房间鸦雀无声，叛徒们发现自己中套了，而罗柏的忠臣登时怒火中烧。几个卡斯特克试图悄悄退走，格洛弗眼疾手快地将他们挡住，并狠狠对着其中一个的脸来了一拳。莱斯威尔伯爵出言抗议。

“你相信区区一个女孩的证词？这简直太疯狂了。”

“比起你，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妹妹。”罗柏说。“抓住他！任何仍忠于史塔克家的人——把这些乱臣贼子绑起来！好生看管。若他们胆敢违抗，则格杀勿论！”

忠臣们迅速执行起指令，万幸的是他们的数量仍要超出贼子。罗柏都开始担心自己身边是不是连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都没了。至少……情况比想象中乐观点。

“你应该把整封信都看完了吧？”贼寇纷纷被拖走之际，泰温问道。

“是。”罗柏的手紧攥住羊皮纸，几乎要将其撕碎。“我看完了，我得立刻南下。”

看完此信，此前所有的疑惑似乎烟消云散。瓦尔德弗雷怎么会无脑到把艾莉亚的手指寄给泰温公爵？询问艾莉□□况时，弗雷的人怎么总是支支吾吾不明所以。原因是他们并不知情，因为手指不是他们送的，他们是被陷害的冤大头。弗雷家只是被丢给狮狼们泄愤的工具，真正的敌人一直躲在幕后重重阴影之中，冷眼旁观事态起落，同时逐渐积攒力量。

揪出的乱臣并不足以令人安心。多数的波顿、安柏、卡斯塔克大军都还在北境；更要命的是他们养精蓄锐了这些时日，和被四个月的围城战搞得精疲力尽的罗柏大军，无论精神还是身体状况都有着天壤之别。

罗柏和忠臣们势单力薄……恐将不敌。

如今北境陷入一团混乱，形式对波顿一片大好。北境的军队承受了不小的打击破坏，河间地再次成为废墟。

而艾莉亚还在波顿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