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洗漱之后闻瑾就昏昏沉沉地躺上床。今晚妈妈要值守上半夜很晚才能回家,知瑜实在不放心姐姐,抱了枕头被子睡到姐姐上铺。虽然失去意识前闻瑾拉着知瑜表示可以下来跟她一起睡,但知瑜还是以不能打扰病人睡觉为由理智地拒绝了。尽管这样的理智很快就开始狠狠折磨伴着姐姐入睡后的平稳呼吸却辗转反侧近乎失眠的知瑜。
知瑜本以为会这样睁眼直到天亮,结果等姐姐叫醒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无梦睡到现在。知瑜揉揉眼坐起来:“几点了?”
“6点了,妈妈昨晚有带面包回来,要不要吃?”
“好。”知瑜迷迷糊糊下床。看来闹钟已经响过被按掉了。妈妈半夜开门回家开门的声音她也没有听见。明明说要照顾病人,结果睡得这么沉,甚至连早饭也要病人准备……想到这里,知瑜凑近姐姐,试探对方额间的温度:“退烧了吗?”闻瑾挥舞着手里的体温计:“嗯,37.2。”知瑜松了口气。
可是到傍晚时闻瑾的体温又慢慢升高。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知瑜拿着今天发的试卷想找姐姐问一下倒数第二道大题的解法,闻瑾强忍不适,温声慢语讲题。本来专注听讲的知瑜却从姐姐略带沙哑疲惫的声线中觉察端倪。她伸手贴上姐姐颈侧,很烫,随后注意到姐姐的眼眶周围也是红红的,眼瞳泛着湿润的水光。
“又发烧啦?怎么不跟我说,什么时候开始的?”知瑜语气有些急切。
闻瑾抬眸看她,又心虚地移开视线。作为姐姐在很多方面闻瑾都十分优秀出挑,是个好榜样,唯独在生病这件事上像个没常识的倔强笨蛋。
“就……刚不久,有点烧,还好。”闻瑾开口,灼烫的呼吸暴露了她话语中的自相矛盾。
如果身旁坐着的是好友晏清,知瑜一定会气急败坏骂对方受虐狂然后拽着对方去请假,那家伙大概只会顺从地跟着,说不定还会就势依赖她。但是眼前温和乖顺的姐姐,本质上却是个固执的人,且会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特别固执。
知瑜只好尽量低声软语哄劝:“走吧,阿瑾,我们请假回去吧,让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闻瑾还在犹豫,知瑜摸出口袋里的糖果:“给你糖果作交换,拜托答应我吧,姐姐。”闻瑾的视线落到对方手心里那粒小小的糖果上,因着妹妹用这种哄小孩子的方式哄劝自己而有些动摇。僵了半晌,闻瑾终于还是取走糖果,点点头。
时间比较晚只挂到了急诊科,姑且先输液退烧,如果高烧不退,再做全面检查。闻瑾嗅着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忆起在医院输液已是很小时候的事情,那时还挺喜欢输液的,不用上课,坐着看动画片,无聊了就睡觉,想吃什么妈妈都会尽量满足。
闻瑾观察着悬于手臂上方的点滴瓶,乳白色的药液滴落得非常缓慢。妈妈坐在一旁削着刚从楼下买来的水果,这边紧邻住院部,楼下商超都开到很晚。妈妈似乎总在她们生病的时候非常笃信水果和鸡汤的功效。
一小时前,闻瑾同意请假回家,正好妈妈今天晚上休息,可以带她去医院,但拒绝了知瑜想一起请假陪她回去看病的请求。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刚敲响,知瑜就火速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跑过晏清教室的时候她们班也正好放学,知瑜趁乱混进教室后门,找到趴在课桌前写题的晏清,匆匆丢下一句“闻瑾生病我先走了”就迅速消失了。晏清摸着后脑勺转头看向教室后门,只剩一道残影。她思考着是否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产生幻听,去知瑜班上确认才知道刚刚发生的并不是幻象。
等知瑜联系完妈妈气喘吁吁赶到观察室,就看见闻瑾坐在靠里面的座位,手背扎着针,透明的细管往上延伸,戳进挂在支架上的两袋透明液体中。习题册摊放在腿上,闻瑾拿着笔还在演算,一侧的长发收拢进耳后,面容沉静,只有两颊不正常的红晕和泛着泪光的眸子能够体现出她的身体还处在高热和疼痛的折磨中。
知瑜微微喘着气穿过几排座位向姐姐靠过来,妈妈挪动位置让知瑜坐到中间,把闻瑾没吃完的切块苹果递过去,知瑜乖乖接过丢进嘴里没甚滋味地咀嚼着,凑近姐姐问:“感觉好点吗?”闻瑾摇摇头,见妹妹眉头紧锁,又补充了一句:“医生说这瓶输完应该会退烧,可以明早再做详细检查。”
知瑜紧紧盯着姐姐的眼睛,姐姐抬眸或眨眼的时候似乎有些费力。
“别写啦,你明天可以不交。”知瑜抽走姐姐手里的笔,收起练习册。
“可是讲题的时候会跟不上。”闻瑾揉了揉眼睛,第一次流露出疲惫的神色。
“没事的你这么聪明,要是有什么没跟上,也可以不耻下问找我啊。”知瑜调侃道,扬起嘴角,她希望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还算自然。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知瑜搜肠刮肚讲述各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冷笑话,聊着大大小小的八卦,试图转移闻瑾的注意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双胞胎的一些玄学,知瑜仿佛能感知到闻瑾身上因高热引发的肌肉痛,如果她能有这种程度的体会,她相信闻瑾此刻全身会是更加剧烈和绵延不断的刺痛。
一开始闻瑾还算有兴致地回应,后来眼睛实在酸涩灼痛不得不闭目养神,困倦也跟着席卷大脑。注意到闻瑾的状态,知瑜讲话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知瑜稍稍挪向姐姐,让姐姐大部分身体得以更为放松地倚过来。转过头才发现妈妈也仰着头几乎昏睡过去,连轴转了几天,原本可以早早休息一晚。知瑜小心地扶着妈妈的头抵到自己肩膀处,让她可以向后仰躺在自己背部和椅背夹角的位置平稳地睡一会儿。
睡着的闻瑾微微蹙眉,表情并不舒展。知瑜伸手轻轻覆盖住闻瑾扎着针头的手背,药液汩汩流进血管,针头附近的皮肤凉凉的。
迷蒙中闻瑾感受到本来冰凉的手背被覆上一片温暖,蔓延至整条手臂的冰凉似乎都得到缓解,持续的钝痛也被舒缓。
所幸差不多午夜一两点左右高烧终于退去,妈妈开车带她们回家,一路上知瑜努力保持清醒,照顾着昏睡的姐姐。到家以后知瑜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跟闻瑾一起睡,妈妈给她俩掖好被子,吻吻两人的额角,这才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