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荆长云的头又埋进了齐尘月的颈窝,齐尘月别过脸去,却听见荆长云对他的脖子说了一句话,微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
“齐先生,你以后不喜欢什么都告诉我吧。”
这句话仿佛先进入了心脏,再传入了耳朵。齐尘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透过胸膛,透过那件薄衬衫,肆意大胆的撞入了荆长云的心里。
齐尘月没有回应他,脖子上微热的呼吸已经离开,但荆长云的眼神却依旧停在他身上,荆长云看到他眼底的慌乱,垂眼轻笑了一声,庆幸这场迷局被自己找到了豁口。
齐尘月故作镇定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我不吃了,你快点吃完,把这些收拾好。然后来帮我核对这个月的军队开支明细。”
“好的,齐先生。”荆长云抬头对上齐尘月的目光,扬起一个笑容,不依不饶,“齐先生,答应我吧。”
齐尘月泄了气,用手掌推了一下他的额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好,答应你。”
等到齐尘月走回办公桌,荆长云才发现齐尘月根本没吃多少。
“齐先生,你怎么没吃多少啊,是不喜欢这些嘛?”荆长云端着没吃完的饭,伸着脖子问他,“齐先生,我们说好了的,你不喜欢什么要告诉我。”
“闭嘴了。”齐尘月坐下翻开文件,拿过笔,从放笔的位置看起,也不抬头,“那是因为我晚上已经吃过了,你来晚了。”
荆长云扒拉一口饭,哦了一声。
“所以,下次来早点,知道吗?”齐尘月觉得自己像是哄小孩一样,事实上确实也是。
“好嘞。”荆长云吃完了最后一口饭,语调又扬起来,“我保证。”
第二天早上,荆长云换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从楼上下来时,正好看到与赵习源交代事情的齐尘月。
齐尘月穿着一身云罗灰地长衫,戴了一副金边的小圆眼镜,原先身上的那抹凌厉感消失不见,多了几分书卷气息。齐尘月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从赵习源手上接过一包点心,垂眼轻笑。荆长云呆呆的望着,心底里默念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阿云快下来,今天我们出门吃早点。”齐尘月抬头望见楼梯上的荆长云,就像一个马上要去学堂的少年,板板正正,是他未见过的荆长云,让他看着莫名欢喜。齐尘月朝他招手,喊他下来。
荆长云松了扶梯,小跑到齐尘月旁边,对他弯了那双桃花眼,然后朝赵习源问好:“赵哥,早上好。”
“长云,早上好啊。”赵习源露出一个笑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7点半了,司令你们早些出发吧。”
“好,有事派人来找我。”齐尘月拍拍赵习源的肩膀,将点心递给荆长云,带着
荆长云离开。
齐尘月让司机将他们送到鼓楼东门大街就离开了,带着荆长云没入街贩的嘈杂声里,没入这场烟火气里。日光与蒸笼的蒸汽朦胧起舞,食物的香气兜兜转转,奔跑的少年手上还攥着煎饼,呼着落下的好友跑快些……
荆长云跟着齐尘月随便走到一个早点店,店家支起一个小棚,他们俩就坐在小棚下的小桌上。
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用围裙擦擦手上的水出来问道:“客人吃些什么?”
齐尘月转头朝她说道:“两份锅巴菜,两笼汤包,再拿一个煎饼,两碗豆浆,多谢。”
“好嘞,您们坐会儿,很快就来。”那个女人走进店里用天津话同厨房里的人喊,“老徐,搞两份锅巴菜,再拿两份汤包和一个煎饼嘞。”然后匆匆到温着的暖壶里倒豆浆。
齐尘月看荆长云坐着发呆,顺着他眼睛所见的方向朝去,是穿着带了几个补丁的麻衣摆摊卖菜的老人,隔壁买鸡蛋的妇女抱着膝盖坐在小板凳上,身边蹲着一个玩草蚂蚱的小孩儿,一双眼睛闪亮亮的可以装下整个世界的新奇。穿着红黑马褂还留着长辫的老人拎着鸟笼,身边还跟着一个端小茶壶的小厮。一身西装的人带着小礼帽正边走边和身边的人交谈。立式寸头的长衫中年怀里还夹着一本书,大步的往前走去。烫着小卷的旗袍淑女们踩着小高跟挽着手,不知说到了什么,掩嘴而笑。是各式各样的人,带着各式各样的生活闯进了他了眼里,如同一个大杂烩,来自过去的又走到将来的。
老板娘已经将早点端上来,又给他们放上了辣椒和醋。
荆长云将目光转回朝她道谢,然后帮齐尘月端摆放好,又将醋和辣椒往他那边推推:“齐先生快吃。闻着味儿就觉得可香了。”
“那你快尝尝看,这家的锅巴菜正不正宗。”齐尘月夹起一筷子,觉得味道调的不错,锅巴也很劲道。
荆长云吃了一大口,对齐尘月偷偷道:“差了一点意思,最正宗的是红桥区的大福来,我小时候吃过,特别好吃,齐先生,有机会带你一同去尝尝。”
“好的。”齐尘月笑着应他。
兴许是份量太多,最后那个煎饼也吃不下了,由齐尘月捏在手上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