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女王大人。”莎莎说,“感谢您的付出,我们永远拥护您,我们永远铭记您,您将是伟大的精灵神——希娜歌尔。”
“您建立起无神的国度,将我们从虚无的信仰中解放,又以□□身躯负担起神明的责任,您是伟大的!”
赞歌此起彼伏。希娜歌尔站在那里,低着头,听着所有的话,所有只通过她一场游行演讲就换来的赞颂。
她看着身后的枯木,那是拉法,这几天是她亲眼看着拉法一点点变成这样的。她从最开始的四肢僵硬到说不了话,最后变成了这样,一根完美的木头。
木头说她要来参加游行,至少要转上一圈。她是知道自己大概率要面临一些凄惨的结局的。这两天改变一切的认知,太极限了,在两天之内否定上万年的自己,也许人类能做得到,但神明做不到。自己活得太久了。
万年的沉疴根深蒂固,早就组成了她自己。
拉法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连呼吸都成了拖累。
她竭力锁着自己身上的灾难不外泄,又保持着清醒,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游行一圈,不管是什么,她都要最后看一眼的。
然后她再去那个自己给自己选择的墓地里去。
悄无声息,不会将任何人卷入。不论是这片大地上的精灵,还是与她同行的旅人。
拉法从没有像这样有勇气过。她用尽自己一切的狡诈与机智,伴随着自以为的幸运,就是不敢看自己的真实一眼。她太不想承认自己是灾难了,过量的恐惧与担忧同时也锚定了她的认知:这就是个灾难。
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一样。
她们有活下去的勇气,有掀翻一切的勇气,有爱其他人的勇气,唯独没有接纳自己的勇气。
可现在她有了,自从在地牢里见到莱基以后。那个放弃一切的弟弟有勇无谋,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但他的确有勇。
自己有把事情搞得好到了哪里去呢?
她想:放弃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放弃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如果她自己就是那个问题,面对它、放弃掉自己是最合理的。
她静静地听着来自精灵们的一切。
她听到没人去赞扬自己这根木头,甚至每个人都在含沙射影地贬低这根木头曾经的行径。就像伊琳说的,大家已经把灾难的符号刻在了曾经的精灵神身上,在他们的故事里,母树的狂暴是由于精灵神的恶意,阻止这一切的是希娜歌尔。没人知道这是精灵神自己左手打右手打出来的灾难和胜利,但每个人都知道她存在的罪恶。
在这个时候,面前的路已经只有一条了。
拉法在脑子里努力搜刮了对希娜歌尔的印象,她一直觉得这个小精灵像是一个猎人,从她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是这样。
背着弓箭,挡在自己弱小的弟弟身前,一脸戒备地盯着从树上下来的她。拉法能记得,那时候希娜歌尔害怕极了,也无礼极了,长得一副宁死不屈又破釜沉舟的样子。
那就是希娜歌尔。
现在希娜歌尔站在车头,拉法描摹着她的背影。
拉法相信希娜歌尔会坚定地选择那一条路。她向来不怕挑衅神明。她也一定清楚精灵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和谐,而是对立。他们已经盛满愤怒,且需要一个真正能担得起这些愤怒的敌人。
那个人在精灵们的心里已经成型、已经确定,那就是拉法。她就像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拥有丑恶的面容和自私的心,给大地散播灾难只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
只有被赞美的人才是英雄。
音乐声响起。希娜歌尔发现这音乐与往常不同,它仍然欢快,仍然喜悦,但她能感知到每个乐手都是那样的用力,好像要把所有的什么东西都怼到手里的乐器里。他们要把弦弹断,要把嗓子唱哑。
哦,他们在等待我。他们在等待我发出愤怒的释放许可。
希娜歌尔深吸一口气。
“那我就来开这个口吧。”她想。
于是她开口了。
她先是按照往年的流程说了一些节庆的话和一些期望。地上的精灵们仰头看着她,每一双眼睛都在期待着下文。
希娜歌尔说完这些常规的话语后,侧身露出了身后的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