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亦摘下人皮面具,道:“难得啊,终于认出女儿来了。”说着向他行了一礼,道:“在下凌羽渡,携娘子叶倾瑜前来拜访陆将军。”
“原来是你们……”陆平升低下头,良久问了一句:“说吧,你现在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望故人。”阿瑜的声音里有些怒气,“怎样?牢狱的滋味如何啊?”
陆平升不说话。
“那你知道我这六年过得如何吗?”
他抬头看了看她,随即嘲讽地笑道:“怎么,你如今过得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拜你所赐。把我逼出家门,看来你也不曾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陆平升冷笑,“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要不然,我早几年就能为丞相谋得皇位!也不至于落得如今下场!如今,要不是她凌羽渡暗中保护你,我的人也不至于下不了手杀你!”
阿瑜完全跟他说不到同一条线上了,遂冷笑一声道:“在牢狱里还不知悔改。看来我的离开是正确的。你把我和我娘剔除宗籍,我还得感谢你,让我和我外祖家免于灾祸。”
陆平升沉默了下去。倒是大夫人在后面向我们哀求道:“五丫头,先前是我们对不起你,你看……你看,”她捧了一对廉价的耳环出来,“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们救出来,大恩大德,报答不尽!”
“是啊五妹,”大少爷陆安邦也在乞求,“先前是我们的不对,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阿瑜冷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当年你们怎么联手祸害我,我如今定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若真将你们放出,等你们来祸害我们和我外祖家吗?”
二姨娘突然扑向铁栏杆,冲我们声嘶力竭地尖叫道:“陆锦颜!你不怕报应吗陆锦颜!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也不怕做噩梦!你不怕报应吗!”
狱卒匆匆赶来,一脚把二姨娘踹了回去,又转头跟我们说:“二位姑娘,圣上身边的公公来传旨了,出门就要碰上了,您二位快回避回避吧。”
我来不及细想,拉着阿瑜跃上了房梁。没多久,我们便看见皇上身边的公公拿着圣旨来了。
“奉皇上手谕,陆平升蓄意谋反,贪污受贿,其本人及其三子四人斩首,明早行刑。家中女眷,二位夫人及四位小姐六人,发配北漠边疆为奴,子孙后代同为奴,永世不得回;其余人等亲近者一律斩首,跟从者贬往西域为奴。于明日陆将军行刑时一同启程。钦此。”
陆平升笑道:“我早知道会如此……”大夫人又问:“公公,你可知我们家五小姐和她外祖一家该当如何吗?”
公公一甩拂尘,冷笑道:“夫人可别攀扯旁人啦。你们家五小姐和三夫人早就被你们逐出宗籍,已不是你家之人,当今圣上自然不会定罪。况且去年有陆府亲兵亲眼看着五小姐跳下山崖。这已死之人,我们如何寻找啊?况且,三夫人的父亲,户部尚书蒋喻彦,那是一等一的清廉正直!您难道要拿陆将军,和他相比吗?”
“不……不可能……”二姨娘摇着头呢喃,她突然一指房梁,“她就在那儿!陆锦颜没死!她就在那房梁上呢!”
那公公抬头一看,笑道:“二夫人怕不是糊涂了。那房梁上哪有人呐?”
“什么……什么?”二姨娘又神志恍惚地呢喃。她不知道,那房梁上现在连只老鼠也没有。我和阿瑜早就挪到房梁尽头的缝隙旁钻了出去,现下正躲在墙外头听着。
“陆将军啊,你们就快些拾掇拾掇,预备着明儿一早上路吧。”说完,公公带着人离开了。我听着里头没了动静,便和阿瑜一同离开了。
一路上,阿瑜的脸色都不太好。我轻声道:“二姨娘的话,你倒也别放在心上。若是遭报应,也是该他们,而不在你。”
“我知道。”阿瑜皱着眉,“只是……他毕竟养了我十五年。虽然当时对我不好,但是如今……我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我懂……我懂。他总归是和你有十五年的父女情分的……”
一路上,阿瑜再也没有说什么。
次日清晨陆平升行刑,阿瑜没有去。我去了刑场旁观,许多百姓也在一旁围观。父子四人的血溅了老高,溅了刽子手一脸。一转眼,载着陆家六个女眷和亲戚的囚车吱扭作响地出了城门。
城门口,百花盛开,好一番新春景色。
我沉默着转身离开。
十日之后,大吉。姑苏守将新官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