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贺辛然目光一震,伸手一把抢过照片,扯得柱子猛地一动。甫一摸到照片的边缘,他手上顿了顿。
凌羽渡背过手去,不动声色地道:“贺辛然,你若还顾念着他们,就该早早招认。毕竟同学一场,你身上已经沾了血,我不忍心叫你心里也滴血。”便转过身走回桌前,披风扬起,扫到了贺辛然的脚尖。她走到桌前戴上帽子,侧目看着他,“我虽然比钱少校多些耐心,可也是有限的。今晚我都会等着你。过了今晚,可就不一定了。”转头对钱少校道:“好了,钱少校。容他自己好好想想。我们走吧。”
铁门开开合合,人去楼空。贺辛然从照片边缘的夹层缝隙里摸出一根染成白色的铁丝。
晚间,不知哪里来的山炮打了进来。所有守卫都被调走了,许多军官都带人出去看,却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待他们回来时,关押贺辛然和几个卧底的牢房已经空无一人。
凌羽渡立刻带兵去追,回来时只说一无所获。上面查来查去,最后只能怪罪守卫看护不力,当值军官不察军情。
贺辛然逃走这事最终不了了之。因为很快到了一月份。这一个月,合肥解放了,蒋委员长退隐了。上下震动不已。
二月下旬一天晚上,凌羽渡与叶倾瑜往一所舞厅去吃饭。这家舞厅从前是南京最繁华的所在,如今却已然物是人非。
二人到时,只有寥寥几个军官和政界人物坐在里头喝酒,舞厅的二把手云曳正在台前昏昏欲睡。见她们来,站起身道:“哟,凌上校,叶少尉。你们来了。”
一个月时间少了很多人,刘上校也死了。叶倾瑜刚做了上士半个月又做了少尉。凌羽渡则直接顶替了她上司的上校一位,又接手了他的工作。
听见云曳叫她们,几个低阶军官起身朝她们敬礼。凌羽渡摆摆手让他们坐下,一撩披风,和叶倾瑜坐下来。摘下帽子放在桌边,凌羽渡抬头对云曳道:“照例。”
“好嘞。”云曳拍了拍凌羽渡的肩,在她肩窝上轻轻点了几下,转身回去了。
不一会儿,云曳亲自端着两瓶威士忌来了。凌羽渡从大衣外套里掏出一卷纸钞递给云曳,道:“酒钱和小费。”
云曳拿在手里一捻,不动声色地塞进狐裘大氅里,笑道:“凌上校豪气。”又一挑眉道:“慢用。”
凌羽渡笑笑,看着云曳离开,装着喝酒的样子,从杯底摸出一张小纸片揣进兜里。
叶倾瑜看着云曳坐回到台前,道:“怎么这段时间一直不见洛大当家的。”凌羽渡道:“他呀,已经失踪好久了。得亏二当家的帮他撑着门面。”她又附在叶倾瑜耳边道,“他过江去了。”
叶倾瑜眨眨眼表示明了。凌羽渡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脸上的温热透过皮手套的冰凉流到凌羽渡的指尖。
“夫人。”她说,“我们也得做好准备了。”
时机到了,是要做好赴死的准备的。
叶倾瑜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冲她坦然地笑着,道:“我知道,娘子。”
她给云曳的纸条,是她近日来搜集到的情报。而云曳给她的那张纸条,说的是上头要渡江的事。因为凌羽渡和其他同志传回的一些重要情报,那边下了决心要渡江。同时带来了最后一条命令,让她们以最快速度撤离。
……
炮火冲天,新旧更迭。
四月,南京解放。
她们和战友们一起,在城楼上升起了新的旗帜。
凌羽渡拄着拐,被叶倾瑜和贺辛然搀扶着上了船。那天最先冲进来的是洛云川带的兵,有个不认得她的朝她放了一枪,打断了她的腿骨。幸而洛云川及时赶到,才解开误会,救下她二人的性命。
凌羽渡与叶倾瑜的背离使上面还手不及,又要追捕,却每每被敌方阻断。她们两个之所以没有提前撤离,是想留在南京抢回一些重要的文件和文物。
军队到处,万众欢呼。
船只沿着长江启航,迎着清风驶进了渡口。
凌羽渡扶着船栏杆,转身问叶倾瑜:“夫人,要是我这辈子都瘸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叶倾瑜拍了她一巴掌道:“我要是嫌弃你,我这会就走了,还在这儿搀着你吗?”
凌羽渡大笑着与她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