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了一会儿,柳大柱又说:“贺辛然,你我同窗之时,你,你为什么不给我抄功课?”贺辛然胡诌道:“因为当时我也没写。”
说到爹他娘时,柳大柱又哭了起来,断断续续说:“不是我不争气,只是、只是我学啥都不成,人人都把我赶出来、我只能……借酒消愁……”听着他断断续续地一边说一边哭,贺辛然默了默,道:“你要是有心思,就来我医馆里做个帮手。你若勤勤勉勉能做得好,我能保你有个好去处。”
说完这话,背上那人却不应声了。贺辛然回头一看,原来是睡着了。贺辛然颇为无奈,想着将他送到家时,再跟他爹娘提一嘴便罢了。
幸好柳大柱家也在城东,没多远就走到了。贺辛然敲了一遍门,里头却长久地没声。贺辛然又敲了一遍门,同时扬声道:“柳老爹,是我,贺辛然。”
这时,门开了一条缝。贺辛然看见柳老爹拎着锄头站在门口。见真是他,柳老爹立刻丢下了锄头,开了门道:“哎呀,真是你啊,贺大夫。”
贺辛然知道,柳老爹年前被土匪打断过腿,虽然这伙土匪被贺辛然带着人打服了,然而柳老爹一听见有人敲门还会下意识地害怕,开门还要拿锄头。
柳老爹一见是贺辛然,背上背着的他儿子浑身酒气,灰头土脸地不省人事,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连忙把人往里迎,问道:“贺大夫,这兔崽子是不是喝酒闹事,被人给打了?”
贺辛然笑道:“放心,不是,他是喝醉了自己跑我这儿来的,来的路上跌了一跤。我已经给他灌了解酒药了,让他好好睡着就好。”
柳老爹放下心来,便想把儿子接过去。贺辛然忙阻止说:“您腿脚没好利索,别背了,我帮您背进去吧。”
外头的动静把柳大柱他娘也从里屋引出来了。见状,连忙来帮贺辛然扶,忍不住在儿子背上打了几下。一边絮絮叨叨骂着,一边对贺辛然千感万谢。
好不容易拾掇好了柳大柱,老两口请贺辛然坐下喝口水歇一会儿。盛情难却,贺辛然便坐下喝着水,陪老两口闲聊。
贺辛然看了看门口放农具的地方,问道:“那帮土匪又来找您麻烦了?我看您方才出来还拿着锄头。”柳老爹笑着说:“不是,亏得贺大夫您的好手段,上次已经把他们全整治了,没人再敢来欺负我们了。我只是心里还是有点怕,怕他们又会来。”
贺辛然劝他们不必担心,附近的土匪已经被风华盟清理干净了,能保这几年相安无事。老两口又对贺辛然千恩万谢。
贺辛然又替柳老爹看了看腿,叮嘱道:“老爹,您腿上可得好好用药,若是药物不够了,再往我那儿拿去。再者,以后万一再有人找你们麻烦,就往城南风华盟找我。”
“好好好,”柳老爹握着贺辛然的手,“我们年纪大了,什么事儿都不妨事儿。只是我家那孩子,冥顽不灵,我和你大娘,最担心的就是他。”
既见他如此说,贺辛然便把自己的想法跟老两口说了。柳老爹不禁老泪纵横,说,终究是麻烦了贺大夫您。
贺辛然走时,老两口亲自把贺辛然送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柳老爹对老伴说:“贺大夫真是好人呐,他师徒都是好人,这几十年里帮了咱多少。前段时间贺大夫给我看腿,都没跟我要钱,是我硬塞给他,他才收了一丁点。我听从长安和甘州来的短工说,若是在别处看我这腿,那些郎中收的钱比贺大夫收的要贵十倍不止,还不一定治得好。哎呀,上哪儿能找贺大夫这么好的人呐,多少年都不出一个。他还不嫌我们脏,肯用我们的碗喝水……”
老伴也是老泪涟涟的,道:“嗐,他刚才还说能给咱家孩子找个工做,若真能如此也是好的。终究是麻烦了他。”
次日,老两口凑了些钱送给贺辛然,当做是昨晚给柳大柱醒酒的钱。贺辛然分文不取,全部还给了他们。柳老爹又让儿子来谢谢贺辛然。柳大柱一向佩服贺辛然,也规规矩矩给他道了谢。贺辛然开玩笑地说,下次若再吐我地上,你就来帮我洗地算了。
后来,柳大柱确实来给贺辛然帮过一阵子的工。柳大柱一向服他,也听从他的安排。贺辛然素知他善描丹青,这些年来也没放下,于是荐了他往城北的丹青手旁学艺,并替他付了一半的学杂。柳卿越不出三年便出了师,卖得了第一幅画,便将银钱一半奉了父母,一半奉了贺辛然。这钱,贺辛然倒是收下了。
步秋狐后来对贺辛然说:“这买卖倒是回本了。”贺辛然说:“也不能说是买卖。同窗一场,能帮些则多帮些吧。”
步秋狐问:“你就不怕他仍旧冥顽不灵?”
贺辛然说:“我帮了他,若他仍旧不思进取,那就是他自作孽,就当我那点钱打水漂了,总会赚回来的。只不过那次他喝醉酒我背他回去,我便知道他有进取之意,只是不得其法。我助他一臂之力是力所能及,也不曾有甚为难,何乐而不为。”